第三十九章陪都歌舞迎佳节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各宫院儿里都是忙碌的小太监与宫女,或扫着院子,或换着灯笼。
今年皇后凤体大安,太皇太后特下懿旨命皇后承办年节。众官眷猜想,太皇太后可是要收了昭妃的权?还是因着鳌拜不喜昭妃?
不论众人如何揣测,慧怡宫主位心情大好。
“还当那翊坤宫如何得宠,前儿哄得皇上欢心,连去了两日。嘁,竟还传言她颇有□□宸妃之姿,哈哈哈,笑掉本宫大牙。宸妃好歹赐了个宸字,她呢,不过是昭妃,今后宫之人除了正宫皇后,哪一个不是从闺名里摘出个字来便罢了。虽协理后宫,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中宫可是有皇上亲赐金册金印。她不也只得了皇上口谕,不怪太皇太后偏心皇后。本宫到要看她能猖狂到几时”。慧嫔斜卧于榻,手托香腮,一脸得意之色。
时青跪立在一旁剥着橘子,剥好了,递到主子手边,唯唯诺诺:“娘娘说的是”。
慧嫔瞧时胆小慎微之样便心中烦闷,翊坤宫大宫女云荷嚣张跋扈,坤宁宫大宫女冬雪芷兰也自视甚高,怎自己跟前儿一个个如此没用。若是自个儿脾性好相与,岂非人人可欺。
酸甜的柑橘入了口,心中愈发郁结。蒙古女子素来强健,怎承宠数载还未怀上龙裔。不过,昭妃嘛……霎时舒展了眉头,翊坤宫费尽心思,可也得太皇太后应允,嘴角冷笑惊得时青阵阵怕意袭来。
一株株红梅被送进了翊坤宫,皆知皇后素爱梅,可昭妃却命人摘了梅园一半的梅花,难不成昭妃不满年节承办之权?
“娘娘,梅摘好了”云荷让小太监抱着珐琅瓷花瓶排了一溜,立于主子跟前儿。
昭妃丹唇轻起,吹了吹尚未风干的蔻丹,“嗯,放于四处角落里吧。待皇上来了定是欢喜,皇上爱赏梅,如今大多进了翊坤宫,便可多来瞧本宫了”。嘴角微扬,盯着玉指尖红艳艳的蔻丹。手如凝脂,嫣红的蔻丹点缀,正如那红梅。昭妃艳压群芳,论貌,钮祜禄瑾昭便是后宫第一人,世上无男子不爱貌美女子,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不愿六宫粉黛无颜色,只盼深得帝王心。
“可是娘娘,您不怕外边儿的人猜测是为年节之权嘛。毕竟皇后也爱梅呀”。云荷担忧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昭妃大笑,“怕?本宫怕甚?满宫也并非皇后一人爱梅,本宫乃皇上嫔妃,摘梅争宠乃是情有可原,皇后还能醋了治罪不成?阿玛教导,只须讨得太皇太后欢心即可。如今索尼不在,本宫玛法乃开国大臣,即便义父不曾帮衬,谁也动本宫不得”。抬了下颌,丹凤眼里尽然骄傲。阿玛教过,得了太皇太后信任,离圣心也近了。
云荷亦随着笑:“谁人不知翊坤宫娘娘家世尊贵,且娘娘盛宠,自是无人敢乱嚼舌根”。
闻得此言,昭妃轻哼:“那张氏还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撺掇本宫抚养大阿哥。呵,低贱奴才生的也配养在本宫身边儿,况此举定会惹了太皇太后,皇上与皇后不快。本宫巴结太皇太后还不及,怎可惹了太皇太后不爽利。虽不满皇后,可也不愿此时得罪”。
“娘娘英明”云荷见主子欲起身,忙上前扶着。
昭妃起身,摸了摸发钗与耳钳,笑得明媚:“走吧,皇后忙着年节,无暇伺候太皇太后,本宫也得尽孝不是”。
“是,娘娘”云荷跟在主子身后,得意非常。
飞雪簌簌,寒风鸣啸,乾清宫正殿里静得只闻风声,大臣皆屏气,独鳌拜一人昂首直视。半晌前,话语犀利。
“皇上,奴才有事奏请”。鳌拜站出列,微拱手。“臣以为,中宫皇后入宫两载无所出,实是有负天下人之期望,且宫务时常交于昭妃娘娘,有亏女德,不堪担当母仪天下之大任。臣奏请皇上废黜无德无贤之后,另择身份尊贵,仪表恭范之人立为中宫,以彰天家典范。若皇上应允奴才所奏,奴才愿解甲归田”。未待皇帝一言,鳌拜又自顾自奏完余下之事。
皇帝此时怒火中烧,目无君上为不臣,恣意论后宫之事乃僭越,奏请废后更为不敬,却不可同其针锋相对。冷盯着鳌拜的脸,紧抿双唇,不愿言语。
大臣中无人敢言,索额图方升迁为吏部右侍郎月余,若附议便得罪了赫舍里一族,可鳌中堂亦惹不得,静观其变实属上策。
“呵呵,鳌中堂甚是关心朕后宫之事,劳鳌中堂费心了。废后一事兹事体大,切不可草率而定,索额图,你可有何见解”。皇帝笑着囫囵两句,看向索额图问道。
索额图即跪下,辩驳:“皇上,奴才认为鳌中堂所言不妥。皇后娘娘自母仪天下以来,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上孝太皇太后与太后,下谕后宫嫔妃。皇上长子即为皇后长子也,皇后虽不及太皇太后端慧,不及太后贤淑,却也为六宫典范。奴才不敢苟同鳌中堂所奏”。
“既是两位爱卿各有不同之意,朕也实难抉择,待朕奏于太皇太后,聆听训示,再作考虑。如此,便退朝吧”。皇帝故作两难之态,伸手扶额,命散朝。
皇帝起了身,正往后殿去,吩咐梁九玏:“今日之事不许…….”,话音未落,便瞥见皇后星华笑颜,正立于东暖阁内红木圆桌旁。
“皇上下朝了,可要用茶?”皇后福身行礼,关切道。
皇帝微怔,牵她起身,问道:“免礼,何时来的?”
“臣妾来时见皇上忙于政事,不愿扰了皇上。可一时间飘起雪,芷兰取披风去了,只得等她取了来再走”。皇后温柔相望,眼里波澜微起,眷恋深。
“皇后可………”皇帝不知前殿鳌拜胡言可有传至后殿,亦或来时可有闻得几句,怕她心中委屈。
皇后提了下裙,立时跪了下去,叩首贴地,冬雪与梁九玏见状,急忙跪下。“皇后!”皇帝讶然,正欲上前扶起,皇后却先抬了头。
“皇上,臣妾不敢隐瞒,方才大殿中鳌拜之言,臣妾俱入耳。若废黜臣妾,可助皇上谋业,除了奸佞,即是稍有胜算,也万望皇上切不可迟疑”。皇后直着脊背,少有肃穆神色,眼波平静,无悲无惧。
冬雪与梁九玏相视一眼,皆是惊讶,皇后娘娘可知此话何意?劝皇上废后,可是来的路上让风吹糊涂了?
“胡闹!快起来!”皇帝心下恼了,难不成真当他傀儡之君,竟要废后以保皇位!
冬雪莲忙上前扶主子起身。“臣妾带了南瓜银丝羹,交于小全子,温在小厨房了。望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告退”。敏溪知他此时心火未消,待心静后便知可行,遂跪了安。
皇帝苦笑,若早年初识时,必然毫不犹豫应了鳌拜,可如今………敏溪,还不知我心吗,红颜易得,知己难求。皇阿玛终其一生也无懂他之人,我何其有幸得妻如你,自不会放手。
“娘娘,您方才那一番话真是吓死奴才了,奴才不经吓,以后莫要吓奴才了。您没见皇上都生气了,为了赫舍里一族,您以后莫要提了,奴才求娘娘了”。冬雪后怕,若皇上准了娘娘所请可如何是好。
敏溪站于廊下,雪飞到脚边,沾上了裙摆,可也没冷了笑意,“鳌拜自知皇上不准奏方那般胡言,他本对索额图不满,且又是昭妃义父,如何心服本宫安坐中宫之位。若皇上出其不意应了奏请,没了官职,皇上便更好剪其党羽,诛其心腹,扫除掣肘。事后即便皇上不允本宫后位,也可念本宫一片丹心,对赫舍里一族多些照拂,亦能保一族安宁”。
“可皇上会应允吗?”冬雪不敢确信,毕竟圣心难测,她知皇后娘娘将一切都背负于肩上。
还未等主子应答,芷兰便随江德福赶来,手里拿着披风与手炉。
走出几丈远,敏溪忽而站下,转过头,瞧着银粟飘然旋落到鎏金屋顶,明黄神兽批了白衣,郁蓝匾额上金色三字,乾清宫,突然弯了眼角,喃喃道:“他不会”。
待皇后身影模糊在雪里,柱子后走出一人,噶布喇看着长女背影,眼眶湿润。今日殿中鳌拜之言他亦听见,握住佩刀的手紧了又紧,心中愧疚:皇后娘娘,奴才无用。竟让娘娘陷入如此境地,奴才愧对于先祖。奴才…….愧为人父。
慈宁宫,欢声笑语。
“太皇太后若您喜欢,臣妾往后还做了送来”。昭妃见太皇太后十分喜爱小厨房做的梅花酪,笑得欢快,只盼能早些得了太皇太后喜爱。
“哈哈哈,那怎好烦你”。太皇太后手中还余咬了一半的梅花酪,这已是第三块了,昭妃一席话暖人心。
昭妃受宠若惊,忙道:“太皇太后不嫌臣妾粗手笨脚,便是臣妾的福气,如何能是麻烦呢。若太皇太后不嫌臣妾蠢笨,臣妾只愿多伺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颔首,将余下一半梅花酪放回盘中,倾着身子,笑言道:“哀家疼你不及,怎会嫌你”。
“臣妾谢太皇太后厚爱,如此,今后臣妾便多来叨扰太皇太后了”。昭妃喜上眉梢。
正巧苏麻打了水,欲替主子净手,昭妃立时上前,望着苏麻道:“嬷嬷,让臣妾来吧”。言罢接过了水盆。苏麻见主子点了头,方松了手。
众人跪了安,苏麻给主子捏着肩,问道:“格格喜欢昭妃娘娘?”
太皇太后勾起嘴角:“昭妃也算开窍了。哀家原不厌恶,为何不能喜欢。百花齐放方能多子多福。你知道,哀家忌讳一枝独秀。疼昭妃与疼皇后一般,且钮祜禄一族更为有用,得为皇帝今后想啊”。
苏麻顿了下,回道:“奴才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