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侯爷很尊敬中年人。两人相见,中年人眼飘一下便继续摆盘,反而是侯爷先行礼。
“今日,怎么晓得来演兵室了。”中年人低头问。
“老师,我身后这人是来自荐当兵法老师的。我带他来此看看他本事。”
“兵法老师……太年轻了,叫他走吧。”中年人仔细观察陈之晋,最后摇头道。
少年来房里就是为了这句话,连忙顺着周先生的意思:“老师如我父母,既然老师不愿留你,本侯也没有办法。还请先生回吧。”
“古闻法深不在山灵,识博不在老馆。这位先生只以一句太年轻就要我走,怕是不能让我服气。”陈之晋不理会少年,直接冲周先生喊话。
“呵呵,侯爷初学兵法,不能取锐意,要先求稳。所以要找个年大老成之师,并非刻意不要你。”周先生笑道。
“我闻兵法以正守以奇攻。先生说我有锐意,当知我已先有稳成之法。何须再寻白雪老者,由我一手习难不是正合奇正。”陈之晋道。
周先生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说得如此清楚陈之晋还要留下。遇到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周先生也没了好意,只指着沙盘道:“你知兵法,该知道至少近三年的战事详情。我问你,我摆的是何地何战,守方是何人。”
海滨几个大国一年下来小战过百,哪会有人一一详记,周先生这就是故意刁难陈之晋了。但运作头顶,陈之晋不止知晓沙盘上的战事,还是其中一方的统帅。
于是陈之晋假作思索状,直到周先生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才快速说:“楚山旬季,张机引兵袭营,火烧隐兵粮草。旬季守者是陈之晋。”
“咦。”周先生深感有趣,“你怎知道?”
“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是楚山旬季人士,是今年才游历至此。当初那场战事可是差点让旬季军撤制的,我们旬季人哪能不知道。”
“不对。若是平民你不会知道陈之晋这个名字。若是士贵你独身到新亭来作甚,没有引名贴不怕被人胡乱杀死吗。你骗不得我,快老实说话!”周先生分析道。
此番是陈之晋忘了民众最多晓得旬季军司马姓陈,压根不可能知道全名。既然叫周先生看破,陈之晋也只好再想说辞:“不是故意瞒先生。我的确楚山人,不过不是旬季人氏。在下是相亭陈氏陈去舟,前说的陈之晋是我一父兄弟。”
周先生暗对地名,知道陈之晋说出的相亭没有出错。至于陈之晋是否有个兄长叫做陈去舟,这等闲事可没多少人注意。他又问:“你弟弟是新贵,你不去随他入军做官,跑到新亭作甚。”
“满春压不住,嫩花遮旧枝。在家不得志,一父同胞,况且我才是长子,为何他做将军,要我去做官门小吏。我心里不愿,故而外出游学。到如今银钱用尽,不想回去,只能出来找事做。”陈之晋搬出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嗯。”周先生显然对陈之晋口述的遭遇毫无兴趣,他再指沙盘,“听闻你弟弟是张夫子的关门弟子。自张夫子病逝后,楚山渐渐流出陈学比张的说法。而这场战事就是他们师徒唯一一次交战,你怎么看。”
“这场仗总结不过就是张夫子急袭营,舍弟杀敌三千却丢失二十万石粮食。若由大处观,自然是舍弟败了。由此战起,我楚山意骓藏兵加上旬季军整整五万多人全部无粮开拔。若后面叶然没有干涉,或许这就是楚山败亡的一个诱因。”
“我昨日得到战图,今早起来演练约一个时辰,自认汝弟已做得极好。他初到军营,一切未定,正好借此事立稳了脚跟。当然这里头未必没有张夫子刻意的意思,但总归是汝弟把握住了机会。”
“而要说最精彩的,莫过于一月后的反袭。这次反打很多上将都能想到,但真正敢付之行动的就不多了。更难能可贵的是,汝弟提前给除县附近的楚山主将递了消息。未动先虑撤,有胆有谋啊。”
“周先生很看重舍弟?”陈之晋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什么这般看重自己,“听说舍弟擅自离军,已经好几个月不在军中了。这种懈怠贪玩之人,何惧之有?”
“年轻意气罢了,终有收起来的时候。那时便是高鸟乘风起,万物不可及啊。楚山遗圣景越,当众说陈之晋与张机比而胜之。楚山相国陈云处处为陈之晋打点开路。最主要是汝弟的年纪,恐怕未来五十年里楚山军阵里不会缺少旬季军了。”
“老师,这个陈之晋今年几岁?”少年侯爷问道。
“十八!其人尔一辈之先也。”
话的表意是说陈之晋一辈子都是你要追赶的人。但这只是假语,是因为有“陈之晋兄长”在场才改说的言辞。若是私下,侯爷得到的戒语就该是一世之敌了。
“不过长我三岁罢了。只问先生,陈司马三年前又在何处。”少年有些不服气。
“那时其名不显,倒是不知具体。你可问其兄长。”周先生头点示意陈之晋解说。
陈之晋晓得又该自己说话了:“舍弟少才,八岁学剑,十岁成一流。自言文章烂古,偶尔书就也堪堪入目。十二岁补入校捕生,羁押盗贼以千论。往后至两年前,舍弟跟随族兄陈云入寿方为官,其后始有名声。”
“三年前他在做捕员?”少年微楞,但眼色却闪烁,不像发问,反像在跟人确定某些消息印合心里的猜测,“他亦士子,为何要做那等贱职。”
“渭,切不可如此视物!”周先生警语道,“业无贵贱,只分上下。去舟汝弟或许是为了磨炼本领吧。先前我听报,还以为汝弟不通武艺,只是帐才。眼下看,汝弟实为俊杰。”
听着别人当面夸自己,陈之晋颇觉好笑。然而代入此时他的身份还是要轻哼一声:“人助其成罢了,若无师无亲,焉有其今日。”
周先生却完全不理会陈之晋表现出来的气愤,随意安抚几句后就吩咐道:“既是要寻事做,留在府中陪侯爷练枪吧。想来汝弟剑术一流,你也不至于一艺也无。”
当陪练肯定要住在府里,这就与陈之晋初意相悖了。他急出声道:“实怀兵谋,愿先生试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