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楼的书房永远弥漫着旧纸与松墨的味道,书架第三层的《航空发动机原理》又掉在了地上,书脊处的烫金字已经磨得发白,扉页上还留着褪色的钢笔字:“此心归处,即山河所往。”
阮芝娜弯腰去捡时,指腹忽然触到书页间夹着的照片。
黑白影像里,穿飞行服的年轻男人站在螺旋桨飞机前,眉眼间的桀骜像淬了火,胸前的徽章是民国空军的青天白日徽。
她恍惚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却没来得及细想,爱娜已经跳上书桌,爪子按在摊开的古籍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喵呜。
接着它跳上旋转椅,椅子惯性旋转,男人坐在桌前合上书,“快点快点,再晚我们就占不到好位置,你的零花钱也别想多赚了。”
“知道了知道了,”阮芝娜笑着把紫色披风马甲套在爱娜身上,这披风还是她用奶奶的旧旗袍改的,领口绣着暗纹鸢尾花,“扮相浮夸归浮夸,说好的只说无关紧要的话,别又把人家小姑娘的情史扒得底朝天。”
“你负责转达,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戴着南瓜帽的阮芝娜拉着行李箱,皮靴踩过青石板路时,恰逢钟楼敲过八下。
她怀里的黑猫爱娜忽然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处缩成细线。
阮芝娜低头揉了揉爱娜的下巴,指尖触到猫毛下凸起的旧伤疤,“今晚集市人多,你别乱跑。”
夜游集市藏在鸢尾街尽头的老巷里,入口处挂着两盏走马灯。
穿汉服的姑娘提着纸灯走过,发间银簪叮当作响;戴皮质护目镜的摊主正用铜管乐器改装成的咖啡机煮咖啡,蒸汽在冷夜里凝成白雾。
阮芝娜找了个角落支起小摊,铺一块黑色星空桌布,摆上某多淘来的三枚水晶球。
真正能看透人心的,从来都是她怀里那只看似慵懒的黑猫。
爱娜窝在她腿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布面,扫过她特意放的“收费三十元”木牌时,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你抢钱”的鄙夷。
阮芝娜戳了戳它的耳朵:“这集市里算卦的都收一百八,我已经很良心了。”
可直到走马灯转了三圈,也没人来摊前。
穿机甲服的男生只顾着给cosplay少女拍照,卖手工香薰的摊主正跟穿长袍的先生讨论文学,只有晚风偶尔吹过,掀起她桌布一角。
阮芝娜索性把爱娜抱起来,埋在柔软的猫毛里猛吸一口:“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看那本《发动机》,至少不会喝西北风。”
“喵——”爱娜突然伸懒腰直起身,耳朵朝巷口方向竖得笔直。
下一秒,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天使小姑娘攥着手机跑过来,眼眶红红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姐姐,我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她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男生发来的消息:“乖,等我忙完就找你。”
爱娜凑过去闻了闻手机,忽然对着阮芝娜喵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只听爱娜道:“小天使的男朋友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同时撩了四个女孩,他的消息永远群发,发给小天使的照片永远在和别人约会。”
阮芝娜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斟酌着开口:“其实感情就像试飞机型号,有的机型看着好看,却不适合你的飞行轨迹。不如多试几次,总能找到能跟你一起平稳升空的那架。”
小姑娘愣了愣,忽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我就知道……他昨天给我的备注,跟给另一个女生的一模一样,他的手机壁纸说是我的背影,其实,那根本就不是我,他手机壁纸是几个不同女孩在同一个地方的背影。”
她放下三十块钱,转身时脚步轻快了些,晚风掀起她的裙摆,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白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