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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商传

第一二零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龙商传 何三年 3404 2021-02-13 21:44:50

  饶芷柔说自己是连百刚的家人,专程来探望连百刚,求那守卫放她进去。守卫见说话的是位妙龄姑娘,看穿着打扮像是个大家闺秀,虽带着帷帽挡住了脸,但是听她的声音,就已觉得很是撩人心弦。他对饶芷柔说话很客气,但是军中有规矩,外面的人一概不得入内,他自然不敢擅自放她进去。饶芷柔恳求再三,那守卫始终不敢给她行这个方便。

  她只好问守卫,连百刚是否一切安好。守卫虽知道连百刚负伤之事,但是这涉及到剿匪一事,是军中的机密,他又不知道饶芷柔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能三缄其口,什么也没有透露。

  饶芷柔只好站在营门外焦急的朝里面望,盼着能看到连百刚的身影,哪怕自己进不去军营,若是能看到他安然无恙,也就能放心回牡丹阁了。可这营里的人来来往往,她一个也不认识,没一个能说上话的。

  她在营外站了许久,这一身装扮着实有些乍眼。北府军营向来少有年轻女子出入,更何况是这么一位绝色佳人。不时有将士骑着马从军营大门进进出出,看到这位青衣佳人立于营外,修长的身材里还透着一丝娇小玲珑,都看直了眼睛。走出去很远了,还扭过头来往回看她。

  饶芷柔就这样在军营外面束手无策的等着,直到一个身材魁梧、虎目剑眉的中年男人策马进了军营。

  “吁!”那男人止住了马,很显然营外这个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过来!”中年男人冲守卫喊道。

  守卫忙跑了过来,抱拳躬身喊道:“将军!”

  “门外女子是何人?”孟鼎衡问道。

  “是来探亲的,我把她拦在外头了,她不知道军里有规矩不让随便探视。”

  “探谁的亲?”

  “说是找连校尉。”

  孟鼎衡皱着眉头,又看了饶芷柔一眼,恍然喝到:“蠢货!快让她进来,带她去找连校尉。”

  “将军,营里不是不让随意探视吗?”守卫疑惑地问。

  孟鼎衡催促道:“啰嗦什么,你赶紧去!说不准以后你还得喊她一声嫂子!”

  守卫忙回到门口,把饶芷柔请进了军营。饶芷柔远远地看着骑马的男人,刚才她无法听清他与门卫的对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多少也猜出了一些,肯定是这个人下了命令,那门卫才敢放自己进来的,于是她远远的朝着孟鼎衡屈下身子,行了一礼,以作感谢。孟鼎衡点点头,没有说什么,骑着马走了。

  守卫带着饶芷柔来到连百刚的营帐,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将士的目光,大家都在悄悄议论着,有几个与连百刚熟悉的将士,竟误打误撞猜对了她的真实身份。守卫拉开帘栊请饶芷柔进去,他还算识趣,并没有跟进来。

  饶芷柔第一次来军中的营帐,里面光线有些暗,适应了一会儿眼睛才逐渐能看清东西。

  只见营帐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似是在熟睡,她走近一看,躺着的正是连百刚。

  “百刚。”饶芷柔轻轻唤了一声,但是连百刚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

  饶芷柔没有再喊他,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好久没有看到这个熟悉的脸庞了。

  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连百刚一直没有醒来。饶芷柔心中有些疑惑——当下这个时辰并不是睡觉的时候,更何况他还睡得这般沉,叫都叫不醒。

  她用手摸了摸连百刚的额头,好在并不发烫。也许昨晚军中有任务没能睡好觉吧——饶芷柔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她环视了一下营帐,看到铠甲、衣物七零八落的堆放着,于是站起身来,像是这营帐的女主人一样,动手收拾了起来。她将散落的东西归置整齐,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连百刚,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训练新兵的少尉,竟将自己的营帐弄得这般杂乱,真不知他平日是如何训斥那些新兵的。

  架子上的盔甲上积了一些尘土,她想找块干净的布擦拭一下,于是轻手轻脚的四下翻找起来。

  “芷柔……”

  饶芷柔听到连百刚在唤她,忙答应着转过身,重新走回床前,却看到连百刚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地喊着:“芷柔……”

  原来他在做梦,还梦到了自己。饶芷柔笑了,笑得很幸福。

  她又想起刚才那件盔甲来,站起身来,又去找擦盔甲的布,突然被眼前看到的一团东西吓了一跳——那是一团杂乱的白布,沾着许多干掉的血迹,狼藉的缠绕着。

  饶芷柔有些颤抖地拨开那团东西,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包扎用的细白布。

  她赶紧返回床边,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了连百刚受伤的右臂。缠绕在他右臂上的白布显然是更换过的,但是也被渗出血迹染红了。

  手臂上方靠近胸膛的位置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疤痕已经长成了肉色,看上去是一处旧伤,但是她从没听连百刚提过受伤的事。饶芷柔终于忍不住了,心疼地哭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了连百刚的手上。

  连百刚的眼皮动了一下,也许是突然觉得手上凉,他醒了过来。

  “芷柔。”连百刚睁开惺忪的睡眼,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又梦到你了。”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疼吗?”饶芷柔轻声问道。

  连百刚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答道:“疼,那贼蛮子下手太狠,砍到骨头上了,晚上疼得我睡不着觉。芷柔,给我吹一吹伤口好不好?你一吹就不疼了。”这显然是恋人间的撒娇,哪怕他是一个七尺男儿,堂堂的北府军少尉,在心上人面前,也似一个孩子,寻求温暖和慰藉。

  饶芷柔抹去眼角的泪,俯下身来,轻轻朝着他右臂的伤口处吹着。

  “果然,你一吹就不疼了。”连百刚说,“要是天天都能做这样的梦就好了。”

  “傻瓜,你不是在做梦。”

  “你骗我,如果不是做梦,怎么会看到你?我最近总是梦到你,可是在梦里,也只是看到你而已,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话。”连百刚看着饶芷柔说,“老天爷对我真好,今天不但梦到你了,你还同我说了话。”

  饶芷柔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了连百刚的手。

  这时营帐的帘栊被掀了起来,一个士兵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说:“少尉,药敖好了,快起来趁热喝了吧,我足足熬了两个时辰!”

  说完他才看到连百刚的床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仙女般的可人儿,士兵愣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把熬好的药放在桌上,低着头说道:“放在这了,少尉自己喝吧。”说完就红着脸退了出去。

  士兵出去后,连百刚还是有些懵,他用左手掐了掐自己的腿,觉得有些痛,不像是做梦啊,于是又问道:“芷柔,真的是你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傻瓜,说过了不是梦,我不放心,特意看你来了。”

  连百刚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饶芷柔把药端了过来,盛起一勺,吹冷了,送到连百刚嘴边。

  她喂得很慢,等一碗药喂完,也问清楚连百刚负伤的原因了,她心疼地说:“我知道你想立军功,你全都为了我,我明白。可你看看自己身上这些伤疤,我宁愿看你碌碌无为,平平安安的,也不愿看你拿自己的命去博功名。只要你能平安的活着,别的我什么都不图。”

  “可你在汴京城并不开心,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连百刚怕她难过,没提牡丹阁这三个字,而是说的汴京城。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我已经习惯了。这是命,我早就认了。可你也是我的命,我如今不能没有你。”

  “芷柔。”连百刚倚在床上轻声说,“许久没听过你的曲子了,墙上挂着的那支柯亭笛,是你当年送给我的,你能再为我吹奏一曲吗?”

  饶芷柔点了点头:“想听哪首?”

  “凤求凰。”

  悠扬的笛声从营帐中传出,清澈脆亮,余音缭绕。帐外的士兵们也都听入神了,有的人甚至闭上了眼,嘴角微张,听呆了,像个木头一般站在那里。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连百刚轻轻吟诵着古人的诗句。

  一曲奏毕,连百刚晃过神来,正想赞这笛声美妙,却听到营帐外头有几个人在起哄,笑着喊道:“嫂子,再来一首!”

  饶芷柔羞红了脸,连百刚忙大声朝营帐外喊道:“二茂子,再捣乱,小心我踢你!”

  “有嫂子给我做主,你也敢踢吗?”门外的士兵答道,一群人又哄然大笑起来。

  连百刚有些尴尬地看着饶芷柔,怕这帮兄弟惹到她不高兴。饶芷柔却重新举起了笛子,放在嘴边,气流涌动,笛声响起,她吹奏的是战曲《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饶芷柔吹得十分动情,她从未这般投入过,只因今日她的笛子是吹给心上人听的,当然,还有他这帮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她今日吹奏的曲子不是在趋承逢迎,而是吹给家人听的。

  笛声大气磅礴,帐内人和帐外人对这曲子想表达的意境心领神会……

  夜晚,晓月初上,饶芷柔已回到牡丹阁。此时牡丹阁内座无虚席,她身着翠蓝水雾百褶裙,修楚动人,手中握着一把笛子。笛声响起,她演奏的正是白天吹奏过那曲《凤求凰》。笛声悠扬,勾勒出了多少情愫,宛如一幅画卷铺于面前。

  台下的客人小声议论着,说芷柔姑娘似与往日不同,演奏的曲子中听不到丝毫的哀怨气息。懂行的客人说:“你们懂什么,这首曲子叫凤求凰,求而不得见时才哀怨。听芷柔姑娘今日的曲风,这曲中的凤与凰分明已相见了,佳偶携手,又何来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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