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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秋夜白

第二章 露湿月苍榆叶黄

露从秋夜白 井君子 10074 2020-11-18 16:32:42

  缘分叵测,我们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六千块钱对于露露而言无疑是巨款了。大学前几年,她一心想着好好学习,家里虽不富裕,但也算小康,父母在生活上也是从不让她操心,自然便很少去校外兼职。直到父亲生病,她才为筹措父亲的手术费不得已去找地方打工。都不知道原来当翻译竟然可以挣这么多钱,忽然就觉得自的“钱”途一片光明。她兴冲冲去银行给母亲转了五千块,自己留了一千块钱用作生活费,再加上之前在高尔夫会所还有点工资,眼下一段时间可不必为生计发愁,倒是一扫了前几天的阴霾。所以,这些日子,她只管看书复习,图书馆倒是不常去了,只因张雯的提醒,生怕自己再碰上那个叫廖羽凡的学弟。是自己自作多情也好,总之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自然,在这样的阶段,谈恋爱于她来说,也是“麻烦”。

  过了几天,蓉姐倒是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之前的事公司已经查清楚了,那天江太太来找的人其实是叶琳,她只打听到了叶琳那天上午上班,可哪里知道当天叶琳临时请假,路露去顶了班,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说白了,她不过是走了“大运”,碰巧当了替死鬼罢了。蓉姐说希望她能回去上班,张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要给她涨工资。就光涨工资这条就足够吸引路露,只不过之前的事情还是叫她心有余悸。最后,她只好说最近要考试了,要复习,等考完试了再说。

  酒吧里,邱月白坐在一个卡座里,独自开了瓶格兰菲蒂30年威士忌,入口却觉得索然无味。这是声色犬马久了,也开始心生厌烦了?

  邱月白的额发有些凌乱,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衣最上面的两粒纽扣被解开,活脱脱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难免有香艳尤物送上门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如同眼前的酒一般,突然也没来由地变得味同嚼蜡。美女们见撩拨不动,便也识趣地离开。

  这里向来如此,你情我愿,不强求,也不纠葛。邱月白原本也是这个游戏规则下的顶级玩家。可现如今却觉得灯光刺目,音箱刺耳。他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终是踏出了酒吧。

  叫的代驾很快出现在车库里,代驾司机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开过的豪车也不在少数,眼钱这一辆算是顶级的豪车了。

  “先生,跟您确认下,是去湖光雅墅?”

  “对。”邱月白犹豫了片刻,“不,还是去博睿产业园吧。”

  “好嘞,您系好安全带,这就出发了。”

  到了公司,王涛竟然还在,看到秋月白也是很吃惊,“邱总,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看看,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一样有认真工作。”

  “哎呦,我的老板哎,你可饶了我吧,这会儿可是下班时间,我加班没跟你提加班费的事情,您怎么还剥削无度起来了?”王涛叫苦不迭。

  “你加班说明工作效率低,给你机会加班补救对你已是仁慈了。”邱月白笑道。

  “那我就谢主隆恩了。”王涛嬉笑道。

  邱月白独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背影略显颓败。路过的时候,王涛闻见他身上似有酒气。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段时间,老板的情绪有些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邱月白打开一个文件夹,是一封简历。简历上贴着一张证件照,照片中的人扎着马尾,眉眼之中满是青春不羁。从简历上看,这个女孩子成绩优异,品行端正,G大本科毕业直接保研,并且获得了全额奖学金。按说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该是自立自强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甘愿去做别人的小三。

  原本他并不知道,这个叫路露的女孩就是之前在高尔夫会所“原配大战小三”的另一个主角——那个被泼了一脸墨的女孩。那是他拿到简历的第二天,便忍不住往高尔夫会所打了个电话,问是不是有个叫路露的女孩子在这里工作。对他而言,“猎艳”之前对“猎物”有所了解,那是必要的功课。然而他得到的答复却是,这个女孩是兼职,因为一些事情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邱月白又使了些手段,方又打听到,这女孩子离开的原因竟然是跟会所里的男客人有不正当关系,被人家老婆发现,来会所闹了一大出,自己丢人不说,还坏了会所的名声,这才不来了。这一来二去,时间再一对上,秋月白方才惊觉这女孩原是那位。

  不知为何,那一刻起,他便觉得如哽在喉,总觉得心里憋着股闷气。他想,这大概与森林中的猛兽发觉自己的猎物被别的什么东西劫了胡的感受是一样的,有些憋屈,有些不甘,偏又无奈。不过再转念一想,凭他邱少,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过区区一只小麻雀而已。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好鸟,可是破坏别人家庭这样的品行,纵使是他这样的道得败坏分子也是不耻的。尤其再看到那个传说中的“男猪脚”,海鲜大亨“江总”的尊容时,一想到跟这玩意儿有关系,顿觉得吃了苍蝇一般叫人恶心。

  按说,这样一个小插曲对于邱月白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足以起丝毫波澜。可偏偏,这次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越是想要抛诸脑后,可越是忘不了。这大概就是著名的白熊实验,又称“后抑制反弹效应”,是说人们越是努力压抑思维的这种行为导致了思维更为强烈地“报复”,越是想要控制思维不去想白熊,可却越是更容易想到白熊,无疑,那个叫做路露的女孩,此时便是这头磨人的“白熊”。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期中考很快就来了。按说到了研究生的阶段,很多别的系别的专业的多数以研究某个课题,写几篇论文也就计入成绩了。可她们的导师,老严同志认为,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既然是学语言的,基础不能丢,故而每次考试都要正经出试卷,而且考试难度非同一般,堪称炼狱。就拿笔译来说,十道题,有两道能拿到满分已是不易。幸而,路露有学霸室友张雯的加持,她整理的考试重点多数都考到了。

  路露拉着张雯难得在食堂三楼搞了个小雅间,又炒了几个菜,非要请张雯吃饭。一是为了感谢之前介绍她去博睿兼职的事,二是为了感谢本次考试助她一臂之力。张雯也不推辞。

  刚考完试,路露有些如释重负一般,故而这顿饭也吃得颇为轻松愉快,一顿饭下来,很是满足。两人走出雅间,顺着楼梯往下走,看到楼梯上迎面几个人正往上。领头的好像是系主任,还有她们的教授老严。似乎是本能,路露下意识就想拔腿跑。故而拽着张雯,嘴里说道:“糟了,手机落了,陪我回去拿。”

  张雯没有被她拽动,立在原地,指着她的另一只手,淡定说:“手机不是在你手里?”她也看到了严教授,颇有些好笑:“老板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瞧你这副怂样?”

  “我又不是你,成绩好,不逃课,又是老严的得力助手,你当然不怕了。我哪次不是被他骂得半死?”

  “你也没那么差好吗!”

  几句话的功夫,严教授几个人已经走近,躲是躲避不及的了。只能硬着头皮叫了声“教授好。”

  严教授停下来,“你们也来吃饭?”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嗯,吃完了。正准备走了。”张雯脆生生答道。

  严教授点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月白,你这两个学妹上次在你那儿表现得怎么样?没给我丢人吧?”

  路露这才注意到,走在后面的几个人当中,有一个正是邱月白。

  “瞧老师说的,您开云(中国)的人自然没话说,为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您呢。”邱月白从始至终并未看路露一眼。

  “没丢脸就好。”严教授笑笑,转身对她们说,“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路露如临大赦,说了声“严教授再见。”拉着张雯就跑。

  严教授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其他几个校领导都忍俊不禁,有人立刻说:“老严,看来你平时也太严肃了,你看把学生吓成什么样了?”

  “嗨,这些个皮猴子,不严点儿不行。不过就刚刚那两个,在我现在带的研究生里面算成绩好的,也肯上进,我对她们都算好的了。”严教授推了推眼镜,颇有些得意的神色。

  “老师,我听助理说那个叫路露的同学平时还要打工,学习成绩还能不落下,得到您的认可,她可真是不容易。”邱月白似无意地说道。

  “是啊,我听说她父亲去年检查出来得了什么病,挺严重的,花了不少钱。要不是有全额奖学金,我估计她研究生也读不成了。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提倡我的学生自己出去打工,怕影响学习,不过她确实也很难,我平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在她学习也没落下。”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这么缺钱?不过缺钱竟然连自尊都不要了?邱月白这么想。

  路露拽着张雯一路小跑出了食堂,这才松了步子。路露拍着胸脯,“吓死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那么怕老严?不就是去打工吗?你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饿死不是?老严不也没怎么说你吗?”

  “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老师,老严这样的更是让我觉得恐怖。他一句话不说,光一瞪眼,我就哆嗦。”路露说道。

  “嘁~”张雯被逗乐了,“不过,你刚刚听到没?那个邱总竟然是我们师兄哎,难怪德语那么溜。你没听见老严‘月白’叫得那个亲热,看样子应该是顶叫老严得意的门生了。”

  “我看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等哪天你成张总的时候,老严对你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你也一样是顶级得意门生。”路露开玩笑道。

  邱月白和G大一群老师吃完饭,已经将近晚上9点。饭桌上多是些知识分子,虽喝了些酒,但气氛也都很文明。所以一顿饭应酬下来竟然难得的清醒。这次来G大,一是为了以校友的身份给学校捐两栋新的学生宿舍,二是为了洽谈与G大建立长期的人才合作。这样的好事,校领导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吃完饭,邱月白推辞了校领导的热情相送,独自一人在校园里走走。他从这里毕业已经有七八年了。操场上还有年轻的孩子伴着夜色,不畏秋日的寒风,穿着背心光着膀子在跑步。曾经他也这样年轻过。如今也总有人夸赞他年轻有为,可他知道二十岁热血沸腾的青春岁月已经离他远去,不禁有几分感慨。

  在操场旁的网球场,一对年轻的男女面对面站着,女孩率先开口:

  “你找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那男孩子问道:“你最近怎么不来图书馆了?”

  女孩答道:“图书馆人多,我去常常找不到座位。”

  “我说过,我会帮你占座。你是在躲我?”男孩语气有些落寞。

  “没有,小廖同学,我为什么要躲你呢?我没理由躲你不是?是你想多了。”女孩解释道。

  “好吧,我信你。那又是为什么不来我们班做助教了?”男孩继续苦苦相逼。

  “这个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们教授那么多研究生,总不能机会都留给我。”女孩颇有些无奈地答道。

  男孩仔细观察着女孩的脸,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女孩犹豫了片刻,终于又忍不住说道:“小廖同学,我不明白今天你为什么要找我来说这些,不过,我去不去图书馆还是去不去当助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无关是不是要躲你,因为我们其实并不是很熟。”

  男孩子也激动起来,他双手扶住女孩的肩膀,“你什么意思?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你却说我们不熟?”

  女孩挣开男孩的双手,“全世界?那是你的全世界,不是我的。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情,不过在我看来我们并未熟悉到可以在这里聊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如果你非要说喜欢,那我告诉你,我对你没感觉,跟你不熟。我毕业之前并不打算谈恋爱,你也该好好学习。”

  女孩的嗓音倒是不高,可是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干脆又绝情。

  这是纯情小伙儿遇上绝情女的剧情,结局自然是以纯情小伙儿黯然离场而终。

  “啧啧啧,可真是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邱月白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路露晚上被廖羽凡来这么一出正觉得烦闷,突然听到这么个突兀的声音,心中早有不爽,一看又是这么个人,恶向胆边生,狠狠来了句“关你乌·事!”,还不忘竖了个中指。

  凉薄的秋风一吹,许是方才吃饭时的酒劲儿有点上头。

  邱月白一脸讥笑:“也难怪,这么个愣头青,一上来就谈喜欢不喜欢的,是够傻的,哪是你能看得上的,毕竟你喜欢成熟多金的不是?”

  “你什么意思?”路露觉得莫名其妙,又有股莫名的愤怒的小火苗在蹿动。

  “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的意思。你怕是不记得被人家泼了一脸?说起来,当时还是我出面帮了你呢!哦,对了,在会所门口,你还踹了我的车一脚。这笔账我都还没跟你算呢。路露同学?”

  果然,这就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原本他早就认出了她来。不说会所那事还好,一说起来,刚才还是愤怒的小火苗一下子腾了起来。

  “你不知道不要胡说八道!”路露红着脸,声音也抬高了不止一个八度。

  “你放心,至少严教授那儿我可是守口如瓶,到目前为止,你在他心中倒还是一个乖学生。不过要说你这个人敢做竟还怕被别人说吗?”

  “我再说一遍,你不知道不要胡说,我要你跟我道歉!”路露一字一句,认真而又倔强。

  “道歉?为什么要跟你道歉?”邱月白一副玩世不恭地模样,他不知道为何又想到那位令他作呕的江总的面容,心中又生了几分邪恶,嘴里也说着更为恶毒的话:

  “不过,那个腻得像油渣一样江总究竟给了你多少钱?就那样的货色我这会儿提到都觉得作呕,你竟然能接受?要不说,小女孩没见识呢。不然,你考虑考虑我,我的钱可比那个卖海鲜的多多了。跟他比起来,我这长相也算是天神级别的了。”

  路露听着这般话,浑身已经气得有些发抖,她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

  邱月白话到这个份儿上,已不打算收手,继续道:“按说,你这样的,我也不见得是多喜欢。不过听说你要给父亲治病,缺钱,看在同门师兄妹的份儿上,就当精准帮扶了。”

  网球上四周原有一道铁网。路露与邱月白就那么隔着铁网面对面站着。

  “你怎么不说话?”邱月白问。

  路露深吸一口气,反倒冷静下来。

  “你站那儿别动,等我。”路露冷冷道。

  “好。”邱月白做了个OK的手势。心里有些烦躁。这个女人竟是如此贪婪,这般三言两语就被拿下了?

  路露从网球场的出口出来,绕到邱月白的面前。

  “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刚刚的提议很感兴趣?”邱月白笑道。

  他虽然对她笑,可她感受到的却是满满地恶意和不屑,还有讥讽。他高出她一头多,于是她踮起脚尖,她发誓,她这辈子没使过这么大的劲。

  “啪”!那声响在夜幕的静谧之中显得尤为清脆。路露觉得胳膊被震得有些疼,但比起心中的畅快,这点疼算什么?

  显然,这么出其不意的一巴掌也是把邱月白打得彻底懵了。他来不及震惊,左脸便传来麻麻辣辣的痛感。下一刻,便是愤怒的暴风袭卷。他一手迅速地攫住那只罪魁祸“手”,眼睛眯起一条缝,颇有些危险意味地冷声说道:“你疯了?”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甩耳光。

  路露知道挣扎不开,便也不白费力气。她抬着下巴,仰着头,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傲慢,一副我就打你了,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邱月白一时气结,竟拿她没有办法,这里是学校,操场上还时不时有人路过,况且他亦是从未打过女人。

  下一秒,鬼使神差,邱月白事后想,大概那一刻他是被鬼上身了——邱月白拽着她的手,欺身上去,像是惩罚一般。

  唇齿间的香甜、鼻息里的清新芬芳都叫他沉沦迷醉。直到,舌尖传来的剧烈疼痛和咸腥才堪堪将他的理智拉回。

  他似有些气恼,终是松了对女孩的钳制。

  路露脑中亦是一片混沌,出于本能,她咬了他。

  邱月白这才发觉眼前的女孩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或许二者都有。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女孩的脸上似有泪光闪烁。不知道是什么,竟刺得他心脏有些隐隐地疼。

  两人都似乎是逃离了现场,各揣着各的心思。

  邱月白坐进自己的车里,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明晃晃几条指印,还有一条似是指甲刮的血痕。

  “嘶~”。刚刚事情来的太突然,他顾不得疼,这才感觉半边脸都麻木了。天知道这丫头使了多大的力。舌尖果然也破了好大一块,下嘴也是够狠的。

  纵使是如此,邱月白忍不住回味方才的滋味。忽又想起自己说的关于“不见得多喜欢她”的言论,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真是应了那句话,“果然遭了一记重重打脸”。

  他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简直是疯了。终是化为一脚油门,仓皇而逃。

  另一厢里,路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路上,她越想越气,越想越羞愤。

  “人渣,我怎么没一巴掌给你脑袋拧下来,竟然那么说我,凭什么那么说我。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随便看不起人?变态,老色鬼,傻X……”路露边走边骂,抬起胳膊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嘴唇,“呸,真恶心,就当我是被狗咬了。”她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这是她的初吻,丢得有些不明不白。

  张雯正抱着电脑靠在床上追剧,看到路露推门进来,本来也没在意。再一看,不对劲。

  “我去,你这是怎么了?哭了?”张雯将电脑丢在一边,从床下跳下来,凑近了一看,“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嘴上怎么还有血?谁?不会是廖羽凡那小子吧?”

  “不是。”

  “不是他找你出去的吗?怎么回来成这副鬼样子了?他究竟怎么你了?”张雯追问道。

  “他跟我表白了,他说他喜欢我。”路露显得很平静。

  “然后呢?”

  “我拒绝了。”

  “天哪,然后他不会打你了吧?”张雯脑洞大开,“这男孩子太可怕了,求而不得就毁灭吗?”

  “没有,他怎么敢?”

  “那你这副德行是怎么弄的?该不会是碰上歹徒了?”

  “嗯。”

  张雯张大了嘴巴,“那你有没有怎样?报警没?”

  “我没事,那歹徒也没占到便宜,被我狠狠揍了。”路露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吓得张雯不禁一哆嗦。

  “我累了,先睡了。”路露和衣爬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看到她状态不佳,张雯也不敢多问。不过不多一会儿,她看见她的被子里抖抖索索——她哭得伤心。

  一早,王涛接到老板的电话,让他把要处理的公文送到家里。这倒是稀奇,他给老板做助理的这些年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邱月白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这点不错,不过他的成功与他自己的勤勉密不可分。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翘班在家,哪怕他是老板。

  直到看到老板的那一刻,王涛才终于明白了,他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

  “老板,您这是怎么搞的?”

  “猫挠的。”

  “哦,是猫啊。啧啧啧,这猫够厉害的,瞧这血印子,这得多疼啊?怎么还肿了呢?这猫怕是成精了吧!”王涛忍不住笑道,“不过,你昨天不是去G大了吗?哪里来的时间招惹上的猫?”

  “野猫。”邱月白没好气。

  “那得注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这得打破伤风吧?”

  “我看你是工作不饱和是吧?东西送到了就滚吧。”一肚子火气。

  “不,我还有工作没汇报呢。我打听到这周末黄市长还有规划局的周局约了场球,在景苑。咱们要不要去?要去的话,我就去安排。”

  “算了,我想了想,去景苑堵人还是不妥,这样赵总那边交代不过去,在他的地盘上消息还走漏了,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咱们另想办法吧。”邱月白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睿利。

  “可是咱们9号地的批文要是拿不到,就没办法动工,怕是要延误了。德国那边已经把设计方案修改好发来了,我和几个部门的头儿碰了一下,基本上没啥问题了。呶,最终的版本在那一摞里,就等你签批了。这倒好,就差临门一脚,别在这儿掉链子。”王涛忿忿不平。

  “那倒不会,咱们这个项目是当时会上拎出来提的重点项目,给咱们做是一定会做的。这会儿在这里卡一下,这意思倒是很明白了。”邱月白把玩着手里的笔。

  “您的意思是说……”

  “你个蠢货,这个问题还有什么疑问吗?除了钱还能为什么?妈的。”邱月白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

  “那咱们怎么办?需要我去活动活动?”王涛有些迷茫。

  “活动?怎么活动?这个节骨眼上是要往枪口上撞吗?被我家老爷子知道,打断我的腿你赔啊。”

  “可那也不能干耗着吧。”

  “我来想办法吧。”好在,早些年邱氏的产业多投在海外和一线城市,否则也定然是要被狠狠剥皮。钱对于邱家而言,倒也不是拿不出,不过邱家做生意,守法是底线,这是邱家几代经商的铁律。

  王涛走的时候不忘再次指指老板的脸提醒道:“老板,要真是野猫挠的,要看医生打疫苗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疯牛病什么的,还是注意点好。”

  邱月白撵着他,一脚踹出了家门。

  烦恼天天有,日子还得过。路露除了要应付繁重的课业,同时也在积极地寻找兼职工作。张雯也时常帮她找些笔译的活儿。钱不是很多,但作为德语相关专业的学生,兼职赚钱的同时,能兼顾巩固和拓展专业知识,路露做得很是愉快,原本高尔夫会所那边是打算再也不回去了。可偏偏路露跟家里通了一次电话。母亲告诉她,医院给父亲的病提出了新的治疗方案,如果顺利,父亲的病有望好转。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母亲从始至终不曾谈钱的事情,可是路露不傻,就算父亲躺在医院什么药和治疗手段都不用,每天的床位费护理费就得一两百块。她安慰母亲道,

  “妈,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安心给爸治病。你也知道,我当翻译能挣好多钱,我来想办法。”

  “露露,你只管安心读书,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妈还有钱,你舅舅前几天也送过来两万块钱,好好学习,别分心。”母亲叮嘱她。

  她回头就给蓉姐打了电话。蓉姐一听是她,很是兴奋,“路露,你个死丫头,总算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就当是发发善心救救我吧。我这儿现在刚来两个小姑娘倒是不假,可都是新人,没人带根本不行。”

  “我可以去,但是后面白天课挺多的,可能只能顶晚班了。”路露说道,她藏了个小心思,晚班有晚班补贴,时薪高些。“对了,蓉姐,你上次跟我说给我涨工资的事情还做不做数?”

  “作数啊,张总亲自批复的,就等你回来,这样,我明天就给你把班排上,晚班就晚班。我明天等你啊。”能再回会所兼职,令她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每个月总能有些稳定收入。

  张雯对她要回会所一事也不多做评论,她的处境,张雯还是清楚的,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关键路露又是个倔强的主儿,若是给她介绍介绍兼职这样的小忙她是愿意接受的,可若是真借钱给她,她是断然不会要的。

  “你放心,学习笔记我会顺便帮你整理的。”张雯想,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你简直是我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太爱你了,么么~”路露坐在床上给张雯飞过去一个吻。

  张雯白了一眼,没理他。她抱着电脑,忽然说道:“哎,快来看,有关于博睿园的报道哎,嚯,竟然还是他们邱总的专访。”

  路露坐在床上并没有动,她对博睿园还有那个邱总的消息半点也不感兴趣。怎奈,张雯的电脑声音开了公放,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相关报道。

  “竟然是省台的报道,这个美女主播叫啥来着?对对对,是叫沈逸来的,听说能上她的访谈节目都是顶厉害的人。看来咱们这个师哥也是个人物啊。”张雯说道。她转头看路露没啥反应,觉得无趣,干脆自己抱着电脑凑到了路露的铺上,“来来来,一起看嘛。”

  路露拗不过,只好依她!

  只见镜头下的邱月白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白衬衣,领口绑着领带,头发亦是一丝不苟。

  美女主播发问道:“听说博睿园是邱总一手打造,您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什么?”

  “商人做事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利益驱使,我的初衷当然是想挣钱啊。”邱月白笑道,“当然,如果我挣到钱的同时,能够帮助到一群有志向有抱负的人,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感谢邱总的坦率。”美女主播也抿嘴笑,“我们都知道你们邱氏家族的战略布局原本都是在海外,国内的部分多数也是在一线城市,您现在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开始布局X市了?”

  “首先,X市是我的祖籍,可以说当年我们邱家就是从X市走出去的,所以这里可以算是我们邱家的根,再有,就如众所周知的,我们原本布局的一线城市,如今各行各业都已经趋于饱和,市场平稳发展,但发展动力日渐不足,所以我更看好像X市这样小而美,小而精的城市。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年轻人会从一二线城市转战到这类城市。”邱月白说道。

  “那话说回头,您在做产业园,小微企业孵化器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有一些阻力吗?”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阻力的话,我想可能还是我们企业内部的多一些,我们需要时时刻刻抛弃我们的固有思维,不断推陈出新,这样才能适应当今社会的飞速变化。”

  “邱总说得很有道理,也很谦虚。那在这个过程中,您获得了哪些人的帮助呢?”

  “首先,我要感谢我们团队的所有成员,在我看来他们不仅仅是员工,更是伙伴。再有,就是X市政府各界领导的重视和多方支持,我们的所有申报手续,各界领导都是权利支持配合,所以我们才能够这么快速且顺利开展我们的项目。再此,我表示感谢。”

  美女主播又继续道:“那么博睿的二期工程我听说目前已经在筹备阶段了?”

  邱月白笑笑,“那恐怕您的消息有些滞后了,我们的二期工程目前没几天就要实施动工了,并不是您所说的筹备阶段了。”

  “竟然是这样,那在此预祝博睿二期的项目能够顺利进行。感谢邱总今天做客直播间,我们后续会继续跟进博睿的发展动态。”

  张雯合上电脑,“啧,不怪老严对他那么亲热,你看看人家这格局。”

  路露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谁知道背地里是啥样的。马克思说过:资本来到世界,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你听他说那么冠冕堂皇的,说白了,不过就是官商勾结,吸食劳动人民的血肉罢了。”她说这话也并非完全是针对邱月白。在高尔夫会所,她经常看到那几位先生与各界商人斡旋,这其中关系又有谁说得清。

  张雯端详着路露,审视着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这个邱总有什么私仇,我怎么感觉一提到他,你怎么反应总这么大呢,还一脸嫌恶的样子。”

  “还不准我这么一个穷B仇富吗?”路露辩解道,“我就酸葡萄心理,看他们有钱人不爽不行啊?”

  “行吧,有朝一日,咱们也能被别人视为仇敌就好了。”张雯笑道。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真有这么一天呢。张总?”

  “早点睡吧,路总!”

  邱月白和沈逸并肩走出直播间。

  “沈大主播,今儿谢谢你了。改天一定好好请你吃饭。”邱月白笑说。

  “邱总客气了,谁都知道你邱总不好请,你这次让我做了个独家不说,还是你荧屏首秀吧,该我请你吃饭。”沈逸说道。

  “那咱们那也算是各取所需,也别在这儿瞎客套了,吃饭不如就免了,省得请来请去,麻烦。”邱月白顺着话说。

  ……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沈逸不禁感叹。

  “哪样?”

  “不解风情。”沈逸说道,“行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便依你,咱们也算两不相欠?”

  “告辞。”

  王涛在一旁简直傻眼了,在美女面前,老板什么时候这样矜持了。看来眼前的美女不是一般人。

  “收起你八卦的眼神还有八卦的心。”邱月白踹了他一脚,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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