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想吃点什么?法国菜,日料或者别的?”邱月白问。
“火锅。”路露答道。
“好。”
邱月白将车开到南湖边上,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院落前停下,白墙青瓦,古色古香。门口装饰着红灯笼。映着灯光,墙上赫赫两个字“泛湖”。大学期间,路露倒是不止一次和同学来南湖转转,可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路露一脸不解,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吃火锅啊?”
“你确定要在这里吃火锅?”路露指了指院门。
“不过吃个火锅,别挑三拣四了,在哪儿吃不是吃?”邱月白拉着路露的手,两人一路进到院子里。很快一个女服务生迎出来。
“邱先生,您来了?”女服务生穿着改良版的旗袍长裙,说话温言软语,特别好听。
“嗯,今天来得着急,没有预约。”邱月白答道。
女服务生笑笑,“邱先生您说笑了,您大老远地过来,总不至于叫您吃不上饭,秦老师早就交待了,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邱月白点头,“不错,算是没白交老秦这个朋友。”说着,拉着路露跟随服务员进到里面。从外面看,院子并不大,走进去,才发现此处是别有洞天。往里走有一条长廊,沿着长廊有一排包间,每一间都临湖,对着湖的那边面皆是落地窗户,可以看到湖景。
路露第一次来这里,眼前的雕廊画壁,哪里像是吃饭的地方,倒有点像是某处名胜古迹,亦或是园林博物馆之类的。
两人被引到最里面的一间。邱月白贴心地给路露拉开雕花椅背的实木椅,这才自己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
刚才的那位服务员一边给两位上茶,一边介绍道:“邱先生,今天我们这里有新到的新西兰帝王鲑,澳洲和牛,加拿大北极贝,澳洲一头黑金鲍……”
路露在一边,听得直觉得天花乱坠,悠悠地说了一句,“呵,都是进口的,咱们祖国幅员辽阔,地广物博,难道没有能吃的?”
服务员笑笑:“这位小姐说笑了,我们还有云南空运过来的松茸。”
……
“不用了,今天我们只想吃火锅。”邱月白也觉得麻烦,赶紧打断。
“好的,邱先生,那就给您安排菌菇火锅吧,另外可以来一份和牛雪花牛仔粒,北极甜虾,这些涮火锅都是很不错的。”服务员开云(中国)道。
邱月白点点头,表示同意。
点完菜,路露趁着等待的功夫,去了趟洗手间。这家店格调不是一般地高,就算是洗手间这种地方也是古色古香。路露在洗手池洗手,旁边正有一个美女对着镜子补妆。路露擦着手,突然意识到旁边的美女似乎正时不时地在镜子中打量自己,便开口问道:
“女士,您是有什么事吗?”
美女倒很是镇定,似乎丝毫没有因暗中观察被人撞破而感到局促,反倒是悠悠然合起自己粉盒,面带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碰巧看到你跟邱月白一起来的,有些好奇罢了。”说着,从头到脚把路露打量了一遍,“啧啧啧,邱月白的眼光倒真是退步不少。”
“看样子,你是邱月白的旧识咯?你要是想叙旧,你找他去就是了。还有,他的眼光好不好,你也大可以当面指正。”路露压住心里的火,这种时候要是绷不住就算是落入对方的套了。
“呵呵呵,那倒是不必了,只是,好心奉劝你一句,邱月白那样的人向来不会在哪个女人身上花太多真心,看你这样像是大学生吧,以色事人毕竟不会长久,还不如多读些书。”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毕竟我还能‘以色事人’。”路露将手中的擦手纸揉作一团,丢出一个优雅的抛物线,纸团准确地落入纸篓中,“不奉陪了,女士。”
回到包间,菜还没上来。邱月白见她进来,埋怨道:“怎么去那么久?”
路露没有搭理,径自坐下。觉得无趣,双手托着下巴,脸朝着窗外看看夜幕霓虹下的粼粼湖光发呆。路露到底年轻,刚刚碰见的那个女人要说她半点不在意着实很难。她也清楚地知道,像邱月白这样年纪的男人,绝不可能纯情得如同白纸,有些过往,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况且,就刚刚那个美女看起来除了成熟风韵,长相气质也是不一般。倒不像是她在高尔夫会所常常见到的那些富豪怀里搂着的那些女孩儿。
不一会儿的功夫,服务员就将菜一一上齐了。
从刚刚开始,邱月白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低压,这会儿上了菜了,便可着劲儿地献殷勤。
“路露,你快尝尝这个汤底,保证让你鲜掉眉毛。还有这个虾,特别鲜甜。”说着,便不住地往路露的碗里夹菜。
路露深深呼了口气,勉强尝了一口——是挺不错的。但是眼前的美食似乎没有能够给她太多的幸福和满足感。她吃得兴致缺缺。
“怎么又不高兴了?还在为下午的事情不开心?”邱月白试探地问,“别放在心上,你跟那个叶琳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她的话你听都不必听。”
“我不是为那件事?”
“那是为什么?”
“我不想吃了,没胃口。”路露放下筷子,“我想回学校了。”
邱月白一听,赶紧将手中的筷子搁下,“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没胃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邱月白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路露的额头。却被路露一掌拍开,
“不用去医院,我打车回学校去。”路露嘟着嘴,气闷地起身,拿了随身的物品就要走。
邱月白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也不敢问,只好拿了车钥匙跟在身后。
“这地方有多偏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车给你打。再说了,身为你的男朋友,我能叫你一个人打车回去?”
这会儿路露倒是没有反驳,邱月白说的是实情,这里确实很难打到车。
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口负责接待的服务员显然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忙问:“邱先生,您这就走了吗?是今天的菜不合口味吗?”
“哦,不是,是我女朋友她有些不舒服。帮我跟老秦说一声,我下次当面跟他致谢。”邱月白说道。说话的功夫,路露已经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院子。邱月白匆匆结束了与服务员的对话,正要走的时候,余光倒是瞥见一道身影,邱月白倒也没当回事。抬脚追着路露出去。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无语。邱月白专心开车,时不时瞄路露一眼——脸色不佳。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路露终于开口道:“就在这儿让我下吧。”
“我送你进去,外面冷。”
“不要,我要在这里下车。”路露语气不善。
邱月白心知路露的顾虑,之前几次也是,可是之前的情况是他们还没有确立关系,怕人家说闲话也是情有可原,可如今他好歹也是“正牌男友”,心里不由得委屈。再加上路露一晚上也没有给她好脸色,心里更是憋屈,咕哝道:
“我不明白,你今天究竟在别扭什么?你要我怎样做才行?我邱月白活到这个年纪,还从来没有这么认认真真地讨好一个人,可怎么到你这儿,我的赤诚之心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了?”
邱月白不说话还好,他这么一说,无疑像是一缕细风吹起了路露心中的一股邪火。
“我叫你讨好我了吗?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苦苦纠缠。不过好在,眼下你要悔悟还不算太晚。早就说过,咱俩不合适。不如咱们就此别过,两不相欠,后会无期。”路露也是个直冲冲的性格,说完趁着路口红灯的空档就下了车甩了门就跑。这边邱月白也是反应不及,来不及下车追上去,一时又是气结,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索性也不管她了。等到绿灯再次亮起,邱月白被后面车的鸣笛声催促着启动车辆,他没有往学校门口的方向去,而是在路口一把方向拐进了向右的道路——一言不合就摔门而去,万不可惯着她这个坏毛病。
邱月白今日在路露那里铩羽,本想打道回府。开出去十来分钟,忽又一想,自己比她大了七八岁,何至于跟她一个小姑娘置气,有什么话充分沟通才是良策。如若今天就这么走了,难保他们两人的关系又一朝回到解放前,这不是他想要的。方才是被她气糊涂了,没有想到这层。这么想着,在前面的一个路口,邱月白又调转了方向,往G大开去。
这回邱月白算是学乖了,他虽然将车开进了校园,可是却停在了离研究生宿舍还有些距离的地方。自己坐在车上开始拨通了路露的电话。
“嘟~嘟~”电话那头无人接听。邱月白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这次却是很快被人挂断。邱月白摇摇头,真是个孩子,赌气就不接电话。他拿了手机和外套,便跳下了车,往研究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宿舍楼,正好碰见张雯迎面过来。张雯看见邱月白也有些惊讶。
“邱总,你来找路露?”
“张同学,你能不能帮我叫她一下。她不接我电话。”邱月白有些尴尬。
“我刚从宿舍出来,她没在,她今天不是去打工了吗?到现在还没回来。”张雯答道。
“没回来?她刚刚说胃不太舒服,我送她回的学校,不过没到学校她自己就下车先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邱月白心中有些担心,又有些懊恼,应该拉住她的。
“胃不舒服?邱总你别急,我打电话给她。”张雯说着掏出手机拨了过去,这回电话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
“路露,你在哪儿呢?”电话那头有些嘈杂。
“我在商业街吃火锅呢。”路露的手上正夹着一块毛肚,在红彤彤火辣辣的油汤中涮着。
“吃火锅?”张雯看了眼邱月白,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胃不舒服,怎么还跑去吃火锅?”
“谁告诉你我胃不舒服了?”路露问道,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忙问,“你别告诉我,邱月白跟你说的。”
“邱总过来找你,人家那也是关心你。”张雯又低声问:“你一个人?”
“没有,跟我邻居家的哥哥,他刚从国外回来,这次在X市出差,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回学校的时候,他正好来找我。”
张雯不知道邱月白有没有听到路露电话里所说,忍不住瞄了邱月白一眼,邱月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张雯默默按低了通话音量,又不着痕迹地走远两步,问:“邻居哥哥?是你之前说的教你画画的那个?”
“嗯,这边太吵了,我回去再跟你说。你刚刚说邱月白来找我?他还在吗?”路露突然想起这茬。
“嗯,在的,就在我旁边,你要跟他说话吗?”张雯问。
“不用了,你让他先回去吧,我晚点给他打电话。”
张雯和路露通完电话,向邱月白转达了路露的意思。
“你刚刚是说她在吃火锅?在哪里吃的?”邱月白问。
“她说是在商业街,就是学校大门出去往东不远的地方,我们常去的一家重庆火锅店。大概率是在那里。”张雯说道,“不过,看在您是师兄的份儿上,友情提醒您,路露的性子你应该知道,犟驴脾气,她要是不想你去,你去了,大概不好。”张雯奉劝道。
“谢谢。”邱月白道了声谢,转身便走了。他开了车,按照张雯所指的路,出校门往东,不一会儿果然有个商业街。找了个地方将车停好,便沿着商业街找过去。很快,便看见一家名为“重庆老火锅”的店。透过店里临街的落地窗,几乎都不用刻意寻找,便看见了路露那张恣意张扬的笑脸。那张笑脸耀眼夺目,可对面坐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这叫邱月白有些刺痛。
那个男人叫做邵秋阳。
“秋阳哥哥,你这次回来呆多久?”路露撸着袖子,拎着漏勺捞丸子。
“不一定,至少得要半年吧,也说不定就不走了呢。”邵秋阳看着路露吃得香,忍不住笑笑,“你还跟以前一样,实足的小吃货。”
“我记得以前邵妈妈做的蛋糕可好吃了,对了,邵妈妈还好吗?”
“我妈挺好的,就是怪想家的,要不是最近我爸爸身体不太好,他们肯定也一起回来了。”邵秋阳说道,“你都吃到脸上了,这儿。”邵秋阳指指自己的嘴角。
路露照着他指的地方擦了擦嘴。
“没擦干净。”邵秋阳笑笑,拿起一张纸,探着身子过去,替她将嘴角擦干净。
路露也没太当回事儿,而是问:“邵伯伯怎么了?”
“嗨,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邵秋阳答道,“路叔叔的事情我听说了,真是没有想到,路叔叔那么好的人,还这么年经就……路露,对不起,提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路露搁下筷子,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的,我爸爸病了很长时间,其实对他来说更像是解脱。我跟我妈都还好。我想我爸爸也希望我们能过的好,我怎么会叫他失望呢?”
邵秋阳伸手揉了揉路露的额发,“你真是长大了。”
“那可不,你也不想想,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记得你们一家搬走的时候,我才上高中吧,这么一算都有六七年了,可不得长大了。”路露笑着道。此时的路露哪里会注意到街道对面邱月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邱月白的心情烦闷至极。过往,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从来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可是到了路露这里,一切似乎都不太一样了?这个小妮子前脚跟他不欢而散,后脚就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前脚跟他说胃不舒服放着那么高级的火锅料理不吃,后脚就跟别的男人来吃麻辣火锅。这一桩桩一件件是把他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当成什么了?看起来她在某些方面的意识和自觉程度都还是太低了。这么想着,他长腿一抬,穿过马路。
“先生,您几位用餐?”门口的服务员看见邱月白,立刻笑脸相迎。
“我有朋友已经在了。”邱月白指了指窗边的位置,服务员笑着点头,“先生您请。”
很显然,路露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邱月白,没等她从惊愕之中反应过来,邱月白就坦然而又从容地坐在了路露身边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路露问。
“你说我怎么来了呢?你不是说胃不舒服,我不过是给你去买个药的功夫,你就跑没影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电话给你是当摆设的吗?”邱月白说的是数落的话,可是语气外人听来却是满是宠溺,他竟然还真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盒胃药来。“还有,不是胃不舒服吗?怎么还来吃这么刺激的?”邱月白无比自然地“数落”着路露,完全无视对面坐着的男人。直到,邵秋阳开口,
“路露,你胃不舒服?也不早说,早说就不带你来这儿了?”邵秋阳语气里除了关切还有懊恼。
“露儿,你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邱月白好整以暇地看着路露。路露吞了吞口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邵秋阳注视着面前这个突然闯入并破坏了他与故人相见无比温馨氛围的罪魁祸首,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
“呃~这是邱月白,我~师兄。”路露向邵秋阳指了指邱月白,又看向邱月白,道,“这是我们家以前的邻居哥哥,邵秋阳。”路露想了想还是又加了一句,“他刚从国外回来,来X市出差的,顺道来看看我。”
“您好,邵先生,我是邱月白,除了是她师兄,还是他男朋友。她呀,就是害羞,既然是邻居哥哥想必也不算是外人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邱月白笑着说道,不着痕迹地拉起路露的手,暗地里使劲握了握。
邵秋阳脸上的笑容有些凝住了,他不自然地笑笑,道:“你好。”
“路露,以前也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位邻居哥哥?”
“秋阳哥哥一家几年前就搬到国外了。这几年也没怎么联系。”路露回答道。
“那这次回来是?”
“哦,工作调动。”邵秋阳接话道,“另外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邵秋阳看了一眼路露,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丝毫不加掩饰,仿佛更像是挑衅。邱月白自然也是将一切看在眼底。嘴上却依旧柔声细语道:“你吃差不多了没?我送你回去?”
路露自然是不愿意的,她转头看向邱月白,没来由地心里一紧,她分明在邱月白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警告的危险信号。路露向来理性,这个时候不是跟邱月白赌气的时候,万事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没必要在旁人面前撕破脸,弄得大家都不好看。遂说道:
“秋阳哥哥,你这几天应该还在X市吧,那我们改天再约。我就先回去了。”
邵秋阳笑笑,道:“我都在,到时候再联系。”
邱月白脸上依旧是春风般的笑意,他很是自然地牵起路露的手,拉着她离开了座位,可是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
从火锅店到车上要经过一段闹市,两人一路上无话。只是,邱月白紧攥着路露的手,丝毫未松。
隔着火锅店蒙着曾薄雾的落地窗,邵秋阳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的身影,嘴角的笑意逐渐凝固。有些事,终究是他思虑得太过简单了。
终于走到停车的地方,路露忍无可忍,甩开邱月白。
“上车。”邱月白亦是语气不佳。
路露放眼看了下四周,确不是说话的场合,于是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如同骤降至冰点。这种气氛叫路露浑身不自在,她转头看向邱月白。
“你……有什么话说?”
“呵,你是在问我?”邱月白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你应该要有什么跟我说的。”
“我没什么要说的,你要是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就回学校去了。”路露说完便要开车门。
“咔哒”,车门被锁死了。
路露一回头,只觉得一道黑影朝自己压迫下来,那张该死的好看的帅脸便在眼前逐渐放大。路露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并往后缩了一缩。邱月白倾身过来,竟不过是给她绑上了安全带,很快便又坐回去,将车辆发动起来。
路露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挺没骨气的,有点懊恼。
车子却不是开向G大的。
“你带我去哪儿?”
“回家。”
“回家?回你家?喂,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快送我回学校。不然跟你没完。”路露嚷道。
“你要是愿意,它明天就可以是你家。你要跟我没完?好呀,正好我也想跟你没完。”邱月白蓦地心情有些转好,一脸坏笑道。
“你,简直无赖。”
“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更无赖一点。”
路露被气得不想说话,干脆脸朝着窗外,闭了眼睛。
夜晚的都市,霓虹闪耀,如同星河一般将夜空点亮。可纵然如此,真正能点亮你心中那一盏明灯的,不过就是挨着身边最近的这一点星火。没有比此时——她安然地在自己的身侧,更叫他安心,令他感觉圆满。邱月白这样想。
邱月白的住处位于博睿园不远处的一处人才公寓。这里原也是邱家的产业,属于博睿园的配套设施,主要是为了给在产业园工作的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群提供方便。邱月白为了方便上下班,便在这里给自己留了一套。他不回邱家大宅的日子都住这里。
到楼下的时候,路露已经睡着了,邱月白看着她熟睡的侧脸,低笑了一声:“真是没心没肺。”
邱月白从车上下来,绕道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探着身子给她解开安全带,刚准备将路露从车里抱下来,没想到路露倏地睁开眼,
“你干嘛?”说着,便使大力将邱月白一把推开,邱月白额头正撞上车门。
邱月白一手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可见真是撞疼了。“路露,你成心的是吧?”
路露一看这情形,也是心虚,手忙脚乱地给他揉。邱月白白了她一眼,怀抱着双手站在车门外,没好气道:“自己下来。”
路露心知自己理亏,只好勉为其难地下车,跟着邱月白,亦步亦趋地进了邱月白的家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可这一次的心境比起上一次却大不一样。一进门,门口两双同样款式拖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双粉色,一双黑色,可见,有些人似乎是早有预谋。
“愣着干嘛?换鞋啊!”邱月白自己先换好了鞋,看见路露有些心不在焉,便干脆蹲下来给她脱鞋。
邱月白,天之骄子一般的男人,曾几何时给一个女人脱过鞋子,饶是如此,此刻的他却未曾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所以,万事万律,敌不过“心甘情愿”四字。给路露换完鞋,邱月白颇有些得意的神色,道:“你看我给你准备的拖鞋,正合脚。”换作别的女人,此时不知道该多感动才是。邱月白心中暗搓搓地想。可是路露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的波澜。此刻的邱月白又怎么会知道路露此时正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她蓦地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沈逸那么自然地拿出那双粉色卡通拖鞋换上,分明像极了这里的女主人。原本关于沈逸,邱月白早就跟她解释清楚了,她也的确相信邱月白和沈逸并没有什么,可是经这一天的种种,路露又在堵着气,正没处撒,不免有些玻璃心起来。况且那个沈逸分明对秋月白也是有意的。
她径直走过去打开鞋柜,那双拖鞋依旧躺在鞋柜里,分明和她脚上一样的粉色,却叫她觉得无比地刺目。
“你喜欢这双?”邱月白看见她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的女人穿过的,我才不要。”路露气冲冲,将自己脚上的拖鞋也蹬开了,嘴里气道:“还有,我最讨厌粉色了,买的这是什么鬼?”
邱月白一听,迟疑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反倒是乐了,原来她竟是醋了,他二话不说将那双粉色拖鞋顺手丢在了门口,笑道:“不喜欢咱就不要,这就给丢出去,动这么大气干什么?改天我带你去重新买,你自己挑喜欢的总行吧。既然你不想穿鞋,我这里也没地暖,光脚不得着凉?”说着直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来。
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失重,路露下意识搂紧了邱月白的脖子,鼻息相闻的距离,让路露觉得有些窒息。这一切倒是正中了邱月白的下怀。心里美得自是不用说。路露则心跳加速,不知所措。邱月白这次倒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她抱到了沙发上。然后转身转进不远处开放式的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给她端出来一杯热牛奶。
“呐,喝了它。”
“不要,我不喜欢喝牛奶。”路露别别扭扭,转过脸去。
“这可由不得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欢就不喝?谁惯得你臭毛病?”邱月白嘴上说着数落的话,脸上却是溢着笑的,他再次将手中的牛奶递过去,“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不愿意自己喝,我可就来喂你了。”
邱月白那话怎么听都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路露赶紧接过杯子,咕咚一气,将牛奶喝尽。
“这还差不多,真乖。”邱月白接过空杯子,用空着的一只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又指了指里面的卧室,“赶紧去里面的浴室洗个澡,一股子的火锅味儿,臭死了。”
路露信不过邱月白的人品,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分明就是狼子野心,可见一斑。于是嘴硬道:“我才不要,你要觉得我臭,那你就离我远一点。”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不要那不要的。”邱月白笑起来,“难道是叛逆期?听话,快去,洗一洗换了衣服,你不也舒服点嘛。不然,还是你希望我帮你?”
路露一听,立马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不用了,我自己来。”溜烟儿似地跑进卧室里去了,邱月白也跟了进去。
路露一脸警惕地捂住胸口,“你跟进来干嘛?”
“你小脑袋瓜子想啥呢?给你拿换洗的衣服。”邱月白一脸无害的表情。
按说邱月白三十出头的年纪,绝非纯情之辈,要说一点歪心思没有,那也是万不可能,可是在路露这里,他倒是真的放了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切不敢造次。他认真从自己的衣柜里给路露拿了条浴巾,又挑了件T恤和运动裤给她,这才出了卧室,还十分好心地给她将门带上。
路露也算是松了口气,她原本心知邱月白这遭不怀好意,故而满心戒备,可是邱月白这番表现倒着实叫路露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她感觉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邱月白走出卧室,正欲走进厨房倒水,听到手机响起来。一看,竟是母上大人林女士的电话。这个点打来?
“喂,妈。”
“臭小子,你在哪儿呢?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电话那头林女士开口便道。
“出什么事儿了吗?”邱月白一头雾水。
“甭管出什么事,你回来就是。”很显然,林女士的耐心逐渐缺失。
“妈,您又不说什么事,我可不回去啊,这都几点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刚从你慧芳阿姨那儿回来,今天茉茉都看见你了,说你带着个小姑娘,还是个大学生。”
陈茉茉?真是她!邱月白恍然大悟,他在餐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电话那头,林香芝女士不依不饶,“邱月白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学那些个公子哥儿似的,胡乱找些小模特、大学生的,七搞八搞一通,要是被你爸和你爷爷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你说说你,也不小了,正正经经找个女朋友怎么就那么难呢?不怪人家茉茉当初看不上你,宁愿出国也不愿跟您在一块,就你这样的,换哪家正经姑娘都瞧不上……”
“妈,”邱月白赶紧打断,“你说什么呢,越说越没边儿了?什么叫‘七搞八搞’,话说那么难听,还有我跟陈茉茉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们本来就没怎样。”邱月白有些无力。
“邱月白,你家的电吹风在哪里?”路露洗完澡,站在卧室的洗手间向外面喊话,她哪里知道此时邱月白正在通话。
“邱月白,你竟然学会跟你妈说瞎话了啊?都把人带家里了啊?还说没有乱来?”邱月白的房子本来就不大,林香芝在电话那头自然也是听得真真的,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妈,我可没乱来啊,那可是你未来儿媳妇儿,我不带她来家里,难道带她去开房您就高兴了?”邱月白心知躲不过去,索性就坦白了,本来,他也没打算遮着掩着。
“……”电话那头,林女士显然有些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儿子又说,“行了,妈,等我回去再跟您解释,您儿媳妇儿叫我呢。”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路露没穿拖鞋,赤脚站在卫生间的地砖上。她露着一大截胳膊,双手拿着浴巾,正擦拭着湿哒哒的长发。身上穿着邱月白的T恤衫,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腿上的运动裤裤脚有些长,被她卷到了小腿,露出白皙的腿肚和双脚。饶是如此,邱月白浑身还紧了紧。“雨裛红蕖冉冉香”,他脑子里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诗。
“怎么又光着脚?非得要着凉是吧?”邱月白面色不大好。
“那个,洗澡的拖鞋有点大。”路露小心翼翼。
邱月白走过去,将她手上的湿毛巾拿开,不容分说又将她抱起来,这一次,路露倒是半点没有反抗,因为她隔着衣服的布料甚至感觉得到他身体肌肉的紧绷。邱月白迈开长腿,不过几步,便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并拉过被子一角,将她那该死的撩人的双腿盖住。
邱月白转身又进了洗手间,半天才又拿来电吹风坐在床边,路露刚想伸手去拿吹风,邱月白伸手轻轻拍开她的手,
“坐着别动,我来。”
吹风筒里传来呼呼的声响,气氛倒是松了不少。路露的头发很厚很长,邱月白就那么一绺一绺细细地给她吹着,动作十分轻柔。不知道过了多久,路露实在没有耐心,她也隐隐感觉到正被某人炙热地目光注视着,浑身不自在,干脆抢过电吹风,嘴里埋怨道,“我自己来吧,你这样要吹到什么时候?”
一顿操作猛如虎,路露将电吹风开到最高温最大风速,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头发就干得差不多了。
路露将电吹风往床头柜上一放,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
“我困了,你要不要先出去?”下逐客令。不过,她忘了似乎才是那个“客”。
邱月白将电吹风收了收,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给她掖掖被角。
“可是,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被子也不是很多,外面沙发又短又窄,我腿都伸不直,你就忍心让我出去?你看啊,这个床虽然是小了点,不过挤挤睡两个人也是睡得下的,再说,天也挺冷的了,挤挤也暖和。”
果然……
路露心想,老狐狸尾巴早晚是藏不住。
“那你睡这里,我去睡客厅沙发吧,反正我们年轻人在哪里都睡得着。”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抱着身上的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却被邱月白摁住。
“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邱月白笑笑,“还有,什么叫‘你们年轻人’,你是在内涵我年纪大吗?”
“别嬉皮笑脸,你今天明明不是还在跟我闹别扭嘛?怎么这会儿又变了脸?善变这一点,倒像是更年期。”路露笑道。
邱月白在路露脑门儿上打了个嘣儿,可是下手确实轻柔的,嘴里笑道:“你倒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你的问题我还没跟你追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