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胜偶尔还会去那个小区,爬上那栋九层楼房的楼顶,去观察冬如房间的动静。有一个星期五,他在夜色的掩护下又跑到上面看对面的窗户,突然,天降暴雨,把顶楼的他淋了个落汤鸡。
他索性在大雨中,跑回自己的住所。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狼狈?泽胜失魂落魄地边走边想,他感觉眼睛里有东西溢出。有人说,大雨天是适合男人哭的天气,往雨水里一站,没有人看出这个男人的怯弱。
不管昨晚你是多么泣不成声,早晨醒来城市依旧车水马龙。第二天醒来,为了把自己的时间填满,泽胜准备去单位加班。
“贝贝,广州哪里有字画卖,有空吗?陪我去看看。”泽胜在办公室里收到QQ名为“rebirth”的信息。QQ对话框里面弹出这段文字的时候,泽胜呆在那里,看了半晌。称呼自己为“贝贝”,只能是G。
G曾经是8年前泽胜离开哈尔滨来到广州这个土地上认识的最亲密的人。
8年前,泽胜在广州读研。他跑到隔壁的高校配了一副眼镜。由于前一天是瞎逛逛到这里,他也没有刻意记眼睛店的位置。当第二天他去取眼镜时。怎么也找不到昨天自己光顾过的眼镜店了。他看到了在路口的公交牌等车的G。那是冬天,G 裹着围巾,头上戴了个白色的帽子,身材高挑匀称。G是这所高校大四的学生。
泽胜问G怎么可以走到那个眼镜店。G好心地比划着,给他描绘了路线。
让G惊讶的是,泽胜往眼镜店的方向走出去10多米了,又跑回来。
G一脸迷茫。泽胜跑过来,带点坏笑对她说:“你右边上面第二颗牙齿好白呀。”
“……”G把嘴巴捂住。
泽胜深呼吸一口,继续说:“你是不是正准备去吃饭?你们学校太大了,我还是怕迷路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下那个眼镜店,晚上我请你吃饭?”G犹豫,想把手伸出来摆手,泽胜又说:“我不是经常这样和女生搭讪的,我是真的需要帮助,我已经找了大半天,都快冻死我了,麻烦你了。”
那天G本来有约,可是被朋友放鸽子了,于是莫名其妙就答应了泽胜。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12月开始,节日特别多,冬至、平安夜、圣诞节、元旦、情人节,那些节日,泽胜都和G一起过度过。
那时,王冬如在哈尔滨,她例行公事的一天打一个电话给泽胜,算是提醒着泽胜自己是正牌女友。
只是,这个正牌女友在几千公里之外。
春天的时候,G开始很自然地挽住泽胜的手在校园里散步。那时,泽胜称G为宝宝,G称泽胜为“贝贝”。
初夏时,泽胜已经认识G的很多朋友和同学。一天,G和泽胜一起去打乒乓球,还邀请了她的好朋友阿倩一起去。阿倩的乒乓球打得不错,泽胜和她比拼,G更多时候是充当看客。由于手机放在裤兜里运动起来不方便,于是泽胜把手机交给G保管。
泽胜发现G刚开始的时候欢声笑语,“泽胜加油”、“好球”,叫个不停。可到后面,她就一声不吭了。打完乒乓球,G还是一言不发,泽胜觉得不对劲,问她哪里不舒服。
G不回答,把手机甩给泽胜,一扭头就往体育馆外面走了。
那天,G穿了一条黄色的带花纹的吊带裙,吊带勒住了两个娇艳的肩膀,配上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娇艳欲滴。她身高166厘米,年轻的她肤色水嫩,走在大街上不时有男生侧目回头。
G走得很快,泽胜有点跟不上,他们一前一后的行走,G在前,泽胜在后,穿过了几道街区。这个景象要让泽胜想起了《挪威的森林》中直子和渡边走路的场景。不同的是,直子和渡边往往在冬日里才这么走。而泽胜和G,此时如此行走的季节是夏天了,头顶上是火辣辣的太阳。他们这样一直走着,直到G娇嫩的肌肤渗出一层汗水,她才调转头,弯着腰用尽腹腔的力量对泽胜喊了一句:“你不要跟着我。”
泽胜觉得出了大问题了。G平常都是一副娇羞、顺从的样子,对泽胜所有的想法都说YES。这一次,G回过头来瞪泽胜的眼光,如广州夏日的太阳,毒辣凶狠。
“到底怎么了?”泽胜摊手作无辜状。
“好好看看你包里的手机吧。”G摔下这一句话,再次扭头走了。泽胜呆在原地,他已经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了。
看完自己的手机,他明白了一切。在他和阿倩打乒乓球的时候,冬如从遥远的北方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老公,你在做什么?学校放假了,很多同学回去了,这里有点冷清,想你!”
泽胜没有再去追G,任凭她在在烈日下消失在拐角。
可是,没过多久,泽胜和G又睡到了“开云在线登陆入口的旅馆”。这个被G称为“开云在线登陆入口的旅馆”的地方是阿倩的房子。阿倩在广州买了套房子,人却长期在惠州工作。G和她太要好,以至于这个房子里一直就有一间属于G的房间。G有这套房子的钥匙,于是,这个房子就成了泽胜和G经常幽会的场所。
那个冬天和春天,一切都是非常美好,泽胜和G在这套房子里肆意宣泄着青春的激情,常常相拥到中午起床。白天,他们起床一起做啤酒鸭、一起下围棋吃,晚上,他们一起看湖南电视台的《越策越开心》,互相打趣,经常笑得肚子疼。
夏天,他们破镜重圆,重新来到这里的时候,泽胜给了G承诺:会处理好的,一切会处理好。冬如只是几千公里外的一个前女友,我和她不会再有交集。
G信了泽胜的话。她对自己是很自信的。自己虽然不算是校花,但也是班上公认的班花。而且,她感受得到泽胜很爱她,他费了太多的时间陪她,怎么还会有时间去跟别的女人谈恋爱呢。
泽胜确实对她爱不释手,把她放在日程安排的中心,没事就跑到她的学校来,一起看书,一起散步,一起吃饭。周末,则一起去那个开云在线登陆入口的旅馆。
很多次,泽胜都想在电话里对冬如坦白这一切,做个了断。可是,话到总是到嘴边,他却又开不了口。
这样的愧疚、纠结的心理持续了好长时间。有天早晨起来,他鼓起勇气郑重地和王冬如说,晚上和你好好聊聊,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完就去上课了。
那天晚上,冬如的电话过来了。闲聊一会,泽胜正想说他认识一个很好的姑娘,希望她放手成全之类的话。这时,冬如突然打住,率先开腔了。她说:“泽胜,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有新女朋友了?要和我分手?”泽胜好像被冬如洞悉了一切,突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到底什么情况,你说,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冬如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得了一种病,不治之症.....”泽胜灵机应变了。
“什么病,快说.....”冬如已微微抽泣。
“不说了,反正治不好了,要不,我们到此为止吧”。泽胜狠心说。
“不,我不会放弃你,你得什么病我都不会和你分手。”冬如哭出了声音,“你不要难过,现在什么病都可以治好的,这个暑假,我就过来陪你。”
泽胜把这个“不治之症”的说法继续了一个多月,他想吓跑冬如。什么癌症、家族遗传心脏病,他都胡编滥造一番。
泽胜在电话里哭,说:“再坏的情况我都不会放弃你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后来,他们就这个病情聊了很多次。最终泽胜还是放弃继续编下去了。在一次聊天中,他又说自己得的是“强制性脊髓炎”,然后却在冬如的反复盘问下笑场了,冬如说,周杰伦也有这病,活得好好的呢。泽胜在电话里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冬如在那边大骂:“蒋泽胜,你这个骗子,我还以为是真的,你害我伤心难过了这么久,你坏,你坏。”
“不治之症”的说法就这样不攻自破了。
于是,泽胜、冬如、G,这个三角恋的故事一直持续到王冬如上火车来广州的前一刻。
暑假,王冬如说要过来,她才不管泽胜的任何劝阻呢。
在她执意要来广州的前一天晚上,泽胜在“开云在线登陆入口旅馆”内,和G摊牌了。他说:“那个哈尔滨的女人要过来,我要抽一个月陪陪她,这一个月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如果有缘分,一个月后再见。“
那一刻,G用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泽胜,直看得他头皮发麻,满身寒意。须臾,她把头扭了过去。再转回来继续沉默地看着泽胜时,两眼已全是泪花。
“我就在广州陪着她转转,因为她憧憬这一刻很久了,我不想让她太失望。”泽胜低头玩手指头,继续说:“就一个月,也许一个月后就没有事了。”
“蒋泽胜,你竟然这么狠心。”G终于不看他了,她低下了头,伤心欲绝地抓住自己的膝盖,揉捏着,然后肚子好像突然剧痛似的蜷缩了起来。
泽胜没有来递纸巾,也没有上前安慰,他抱着头一直坐在沙发上。最后,他起身要走。
当G知道眼泪也没有用的时候,她主动过来,抱住了泽胜:“不要走,别走.....”在热吻中,她的眼泪一滴滴的留在泽胜的脸上,流进泽胜的嘴唇.....G用了比往昔更大的热情,想用身体留住泽胜。
在亲热的过程中,她故意抓伤了泽胜的手,用指甲划他的背,一道一道的划痕印在背上,就好像已经盖戳的邮票。
凌晨醒来,G发现泽胜已经不在床上。床头柜上,留了一封信,是泽胜写的,从信中,她知道泽胜已经去了火车站接哈尔滨的来客了。明天,王冬如将会抵达。
G赶紧打电话给泽胜,让他回来。泽胜说:“我不能回来,我不能不去火车站”。
G说:“你回来,赶紧回来,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我这可是十三楼,你知道的。”
泽胜回来了,怯生生的做到了床沿,说:“G,你不要做傻事啊。”
“我,还是她,你选一个吧。陪她一个月,然后回来?这话谁信。”G怀柔政策已经用过,这次准备“抡大棒”了。
“这一次,我真的好难为,我很爱你,可是,她好无辜。”时年25岁的泽胜欲哭无泪。
“你现在打电话给她,让她不要过来了。”G抢过泽胜的手机,说,“快打呀,不打你就会在今晚失去我。打了的话,今后有什么都跟你一起承担。”,说完,她不由分说,就在手机上按了王冬如的电话号码。几个月前,这个号码第一次发信息被她看到的时候,她就背下了这个号码。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
“泽胜,我现在在哈尔冰火车站了,哈哈,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你做好准备,见面时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吗?”冬如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泽胜拿住了免提的电话,沉默着。“快跟她说撒。”G在旁边催促。泽胜良久才说:“你别过来来了,发生点意外,如果你上了车,就在下一站马上下车;如果你没有上车,就赶紧回家吧。”
之后的故事,前文已经叙述过了,冬如没有下车,她坐了38个小时的火车,还是过来了。泽胜后来给阿倩打了个电话,然后挣脱了G,按时出现在火车站门口。
之后,G大学毕业离开了广州,去了远在沙市的外企工作。干了几年后,公司发展壮大了,在广州设了分部,她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2011年,一个饭局后的自己半醉的晚上,她用自己注册的另外一个昵称为“Apple”的QQ加泽胜为好友。他们又恢复了联系。
读到这里,大家应该知道,Apple就是G,G就是Apple,她们是同一个人。2006年的时候,冬如没有看过她的相片,而且那时候她也不是外贸公司的部门主管,所以她完全没有发觉G和“Apple”是同一个人。
那时,泽胜已经和冬如结婚。但是G的出现,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已经结婚。他背着冬如跟G联系,还常常跑出去见G。刚开始,是吵架了摔门而出,后面就直接玩失踪。
但是,王冬如怀孕的事情,又一次把蒋泽胜生拉硬拽了回来。
过了几个月,冬如弄到了G的电话号码,打给她。G说,我要结婚了,还要离开广州了,你该放心了。
王冬如说,谢谢你成全我和泽胜,我们现在挺好,也祝福你。
G说,我已经把蒋泽胜拉黑了,我这个号码从此也不会用了。我以死相逼过,但是,我现在不会再去想死。你们过好你们的生活吧。
后来再过了两年,有个QQ昵称为“rebirth”的人申请加泽胜为好友,泽胜看到她的个性签名是:冬天和春天,都已经过去。
泽胜通过她的申请,但是一直没有和她聊天。
今天,突然出现她的QQ信息,他着实惊讶。3年多没有见了。
泽胜应邀,去了字画街,与G再度重逢。
“嗨,好久不见。”G是这样开头的,同时展现的是让泽胜觉得还是很熟悉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不浮夸却很温暖的笑。泽胜认为这一直是她标志性的东西。
G告诉泽胜,她后来其实没有离开广州,一直在广州,外贸不好做,她现在也不工作了,成了一个全职太太和是一个34岁孩子的妈妈。G的身材不像以前那样苗条,略显发福,但是脸色还是红润白皙,保养得相当不错。
“好久不见,看你过得很好的样子,看样子我以前担心你都是多余的。”泽胜说得貌似很洒脱。
在咖啡厅里,泽胜大致了解G的情况,那次王冬如联系她,她得知泽胜其实已经结婚,非常恨自己,接着,她很快嫁给了这个男人。那个男人比她大7岁,现在已经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当中层干部。
泽胜在交谈中,明显感觉G的公公婆婆应该是比较厉害的人物,因为说起一些广州大领导的起底之路,头头是道,知道很多内幕消息。这些应该是平日家庭交流中熏陶出来的。说起刚刚落马的某官员,她说那人很好,以前就住隔壁,曾经经常来他们家玩。
泽胜说自己离婚差不多有一个月了。G说,你们离婚,不意外,我也听说了。
“听说?你怎么知道的?”泽胜吃惊地问。
“你们的事情,在街头巷尾都是传说。还用打听吗,好些厅级领导都了解你们的家庭纠纷的一些细节。你那个丈母娘,不是报过警吗?”
“这你也知道?”
“不知道你离婚,我哪敢联系你呀,你的那个冬如啊,后面还加QQ,问我和你上床了没有。”
“你怎么回答的?”泽胜好奇地问。
“我说我和你仅仅牵手了,从来没发生别的,后面她又问我,泽胜给你买了什么药?我告诉她是感冒药。” G笑着说。
“你没有说是事后避孕药吗?”泽胜说,“谢谢你当年那么默契的支持和配合。”
G笑。她说前不久新买了一套房子,现在装修搞好了,准备买点字画放进去装饰。泽胜陪她一起去文德路逛了逛。暮色中,他们一起逛街,在不起眼的地方,她很自然地的挽住了泽胜的胳膊.。
泽胜说:“这里说不定有你老公的熟人。”她说:“应该不会,我家离这边很远。”。
一路逛,感觉她的品味还是没有变,讨价还价还是不狠,喜欢的还是画了竹子、兰花的中国画。
看完字画,G说:“你住哪里呀,我还有点时间,不能太晚了回,去你那看看?”泽胜把G领回了家……
事后,泽胜还继续压在G的身上。G用手指抱着泽胜,在他的背上画圈圈,问,以前我在这里给你抓的伤疤都好了?
泽胜说:够狠的,估计那个疤痕很久长号,随即转了个话题,“当初,你穿吊带裙子,特别好看,你知道吗?”
“岁月是把杀猪刀呀,有没有觉得我变老了。”
“老不老不知道,感觉还和以前一样。”
G沉聆半晌,大概在想其中的深意。最后,她噗嗤一下笑出来了,问:“什么感觉?”
泽胜笑而不语。
“你知道吗,我听到我老公也在他们单位有一些花边新闻,我就说她连应付我都有心无力,还想出去找小三。”
“那你觉得我会找小三吗?”
“你有20个女人我都不会惊讶。你和你老婆离婚不会是因为你有20个小三吧?”G坏坏的对着泽胜笑。然后把身体又凑了过来。
“哎,以前,我充当了一回小三角色,你那时的表现让我好看不起自己”。G继续说
“你现在过得好吗?”泽胜问。
“好不好,看从什么角度看。哎,以前好傻,我真是对你动了心的。你知道吗,那种感觉,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有过,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享受巅峰的感觉,女人很嗨的那种感觉,之后我再也没有,跟现在的老公也从来没有过。”她看了看泽胜,继续说,“这种感觉,对女人来说,是非常难忘的,在得知你离婚的这一两个月,我和他的矛盾冲突很多。很多次我都想离家出走,可是,我能走到哪?我现在经济不能独立了,做全职太太做了几年,我感觉都快与社会脱节了。”
泽胜想冒一句话,可是话到嘴巴却没有说出来。
“我没法养活全职太太。”
G好像会读唇术一样听到了泽胜没有说出的话,她释然一笑,马上接着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养我的。”
天黑了,G说她老公的车等会可能会经过这附近,她准备顺道坐他的车回家。说完便拎着包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