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错参加中考属于降维打击，他上宁古一中的分数很宽裕。
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晕了过去。父亲也不信，狠狠地打量儿子，认为那错作弊了，那错辩驳说作弊也是一种本事。父亲一顿思忖，认为这句话没问题，就嘟囔着要请亲朋吃饭。
那错肯定是作弊啊，因为他让方执代考了。
于是那错嘉彦同学成为全县的中考状元，毫无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装逼打脸情节，主要是因为没人来装逼。
…………
妹妹抓着那错的腰带撒娇要抱抱，嚷嚷要去宁古玩。
那错问父亲要钱，父亲给了很多，多到那错以为真的全面小康了。
宁古市本质上和抹山县没有区别，只是色调不这么明，灰度高一些。
娜芙第一次出肯塔，乐的满脸通红龇牙咧嘴，那错想抱着妹妹逛，被严词拒绝，娜芙说她不愿意总是被阿哥当做小孩子。
娜芙以前见过三层以上的东西只有经幡，其实经幡到不了三层楼的高度，可就觉得它得是高的，该高到天上去。而宁古的钢筋混凝土都是高过三层的，娜芙看到有些怕，因为总觉得有很多人躲在上面偷看自己。
于是她嘟起小嘴捂着脸张手要阿哥抱。
“娜芙，以后带你去大城市读书好吗？”
“唔……”
“那你好好学汉语，明年带你出去读书。”
“唔……娜芙要阿哥亲亲。”
俩兄妹的交谈确实不在一个频道上。
兄妹俩坐着公交车来到宁古一中，保安大叔说暑假期间学校不开放。那错则说他今年入学，从草原过来没见过世面，不提前看看学校心里慌。
保安还是不同意，说：“有什么慌的，谁不是穷地方出来的？我还是山上野人下来的呢！学校讲究成绩，你成绩好谁敢瞧不起你？你也算老实，不像有些人偷鸡摸狗，翻墙钻狗洞进学校踢球！不过今天领导在开会，我这里是怎么都不会放你进去的，你回去吧。”
那错面露遗憾，还是道了声谢。
…………
十分钟后。
娜芙站在学校的操场中央，汲起袖子嗅来嗅去，满脸气忿，嚷道：“为什么阿哥爬墙，我要钻狗洞！那里都是狗狗尿，狗在那里尿尿！”
奸兄：“你个子太小，翻墙太危险。”
软妹：“那为什么阿哥不跟我一起钻狗洞，阿哥！”
奸兄：“因为狗在那里尿尿，我怕臭一身。”
软妹：“哇……阿哥抱，阿哥抱。”
奸兄：“你呃……有点臭。”
软妹：“哇……哇……哇……”
奸兄：“别，娜芙……别哭这么大声，该把狼引来了，阿哥错了，阿哥抱娜芙。”
那错怕引来人，这没权没势的，撞到领导开会风口莫名其妙给个处分不好看。
他抱起妹妹，一路狂奔到教学楼，大的神色慌张，小的涕泪横流，活脱脱一出拐卖儿童戏码。
“那谁，谁让你们进来的，保安干什么吃的！就说你们，给我过来！”未见人，先闻声。
那错转头看去，喊话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性，盘起长发，身着浅黄连衣裙，透露出一股知性美。不止是知性美，哪都美，就是有点凶。
“赶紧让小孩别哭，局里领导在视察，验收暑期工程。”
“不好意思，这位老师，我们从狗洞爬进来的，我们马上走，娜芙，赶紧给老师道歉。”那错拍了拍妹妹屁股。
“老师好，老师我错了。”娜芙用抹山民族语涩涩认错。
“用汉语！”那错又拍了下妹妹屁股。
“哇……”
“算了算了，赶紧哪来的回哪去。”知性女人淡淡道。
“王局，这里是新建的三号楼，主要承担实验和计算机的教学工作，特色是……”
这是领导大部队接踵而至，兄妹二人和知性女人被堵在教学楼里了。
“完了完了，被你们害死，赶紧找个教室去门后面躲着！立刻马上！”知性女人再也不顾知性，恶狠狠说道。
一顿丢盔弃甲，三人找了四楼一间生物实验室躲避。娜芙被紧紧搂在哥哥怀里，被告诫不能出声。女人气成了大小眼，幽怨地盯着那错，那错不敢看她。
脚步声渐近。“王局，四楼是生物实验室，生物显微，人体解析，微生物培养，可以说是……”
“嗯，李校长，生物，是很重要的一门学科，目前我国乃至全世界在生物这门学科上都止步不前，问题在于什么，缺人才嘛，一中作为宁古最好的高中，要承担好责任，为宁古为国家输送最好的人才，有什么缺的就跟局里说，局里面子不要也去问财政要钱！”王局眼神逐渐明亮，激情澎湃，说的愈发抑扬顿挫。
“王局说的太深刻了！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那个……上次计算机招标，财政批的预算实在是，捉襟见肘啊，王局你看……”李副校长抱怨道。
“李校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财政局批预算自有一套流程，教育局能提意见，但是不能去干涉，你说是吧，落实好教育，锻炼好师资，培养好学生，一点点资金问题怎么挡得住时代的洪流……计算机这个东西啊，李校长，我们注重升学成绩的同时要注重素质教育，培养学生的专注度就是培养一种钻研精神，有些学生只是因为外部因素读书，我们做教育的就是要把学生的动力内化，要让学生爱读书，不是被读书，那计算机这个东西要影响学生专注度的，是素质教育的拦路虎嘛。李校长，我个人认为，财政局的预算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实事求是的。”王局说着想拍拍李校长的肩，但想想不太合适，就继续往前走了。
“是，是，是……”大部队急忙跟上步伐。
脚步渐远，三人面面相觑，略显尴尬。
娜芙也松了口气，随即四下张望，见身边有一个用红布盖着的高东西，她好奇得紧了，想着必须从红布下面爬进去一探究竟。
“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座等人高人体五脏骨骼模型……另外两人此时特别想掐死这个小古灵精。
“谁在那里！出来！”李副校长气急。
那错抱起妹妹，跟在知性女人后头，低头走了出来。
“方老师，怎么回事？”李副校长无奈地瞧着知性女人，问道。
“副校长，他们两个跑进教学楼，被我发现了，我怕影响王局视察，就带他们躲起来。”方再晨满脸羞愧。
王局见状，含笑打着圆场：“不要为难小方老师了，她可从小到大没这么委屈过，小事情小事情，李校长不要放在心上，一中的暑期工程局里很满意，李校长居功至伟啊。”
那错心想，“从小到大没这么委屈过？”这知性女关系户啊，得奉承好。
“谢谢王局，谢谢王局，是王局领导的好……”李副校长赔笑。
王局偏过头去看向那错兄妹，还没开口，就听那错开始自我介绍。
“王局长你好，我是今年要入学一中的学生，我叫那错嘉彦，这是我妹妹娜芙央莎，来自抹山自治县，我们第一次来大城市，所以来一中看看。可学校太大了，我们有些迷路，方老师人好，就带我们参观学校，哪知道……。王局长，李校长你们别怪方老师，都怪我们……娜芙，赶快给叔叔伯伯问好。”
“叔……叔伯伯……好。”娜芙用汉语赧声赧气道。
“抹山族……，李校长，一中好几年没见过抹山族的学生了吧，少数民族考上一中可不容易啊，你们一中要照看好民族同胞兄弟，学校肩上也要挑起民族融合的担子来，好好宣传，好好发扬，鼓励少数民族子弟报考一中，挥汗一中，圆梦一中，这个功劳也很大嘛！”王局这次拍了拍李副校长的肩膀。
“是是，王局，今年只有一个抹山族学生过招考分数线，应该就是他了，分数很高成绩蛮好。是我们重点培养的苗子，加上高考有少数民族的加分……咳咳，总之，一中一定不浮王局的殷切教诲！”李副校长满脸堆笑。
“那好，我还有个会，先过去了。”王局说完转身离开。
“啊，王局，我让食堂准备了便饭，王局……”李副校长弓着腰跟随上去，想起来什么，回头叮嘱方再晨：“方老师，带这位同学和他妹妹去食堂吃饭……。”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三张饭票扔给方再晨。
“好的，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