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安总队的专家在第二天一早便介入了案件。他们的到来像是一剂强心针,技术队那略显压抑的氛围终于活跃了些许。专家们带来了更先进的追踪算法和解密工具,虽然对方留下的痕迹几乎被清扫一空,但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比拼的就是那毫厘之间的洞察力。
“对方很狡猾,用的不是常规的VPN跳转,而是劫持了多个物联网设备的僵尸网络作为中继,最后汇入了一个利用低轨道通信卫星组建的私有网络。”网安负责人指着屏幕上复杂如星图的链路图解释道,“这种技术成本和门槛极高,绝非普通犯罪团伙能拥有。”
“能反向切入吗?”严雪问,心沉了下去。对手的层级再次被刷新。
“很难,几乎不可能强行突破。但我们发现了另一个规律。”专家切换画面,显示出论坛访问的时间戳数据流,“虽然节点在变,但在某些特定时间段,尤其是东亚地区的深夜到凌晨,有一个接入点的信号强度虽然被刻意掩饰,但依然有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波动。我们推测,这可能是一个物理固定的高级接入终端,因为长期、高频次使用,即便隐藏得再好,也会留下一点点‘习惯的尾巴’。”
“位置能定位吗?”
“范围非常大,只能模糊锁定在……缅北、金三角周边区域。”专家叹了口气,“那里是各种黑色产业的温床,信号混乱,军阀割据,想精准定位难如登天。”
又是缅北。严雪和吕木翰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条线索似乎再次将他们引向了一个遥远而危险的泥潭,看似清晰,实则无从下手。
与此同时,林松涛那边协调的全市大摸排有了初步结果。符合“社会关系简单、生活状态低迷、近期异常”特征的失踪报案比想象中多,大部分都已排除,但仍有几个案例透着古怪,需要进一步核实。工作量巨大。
林洛洛埋在一堆打印纸里,眼睛干涩,却不敢松懈。她负责初步筛选,将最可疑的名单标红。当她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旁边的林松涛头也没抬地问。
“这个叫孙伟的失踪者,”林洛洛抽出那份报告,“记录显示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赵永住的那个清河公寓附近的一家网吧。时间也对得上,差不多就是赵永死亡前一周左右开始失联的。”
“巧合?”林松涛接过报告扫了一眼。
“不知道……但感觉有点太巧了。”林洛洛皱起眉,“而且你看,他室友的口供说,孙伟失踪前一阵子好像迷上了某个‘能赚大钱’的海外项目,天天泡在网上研究,神神叨叨的。”
“海外项目”。这四个字像火花一样在严雪脑中闪过。她立刻走过来:“这个孙伟,详细资料调出来,重点查他的网络浏览记录和通讯记录!网吧那边也要再去查,调监控!”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赵永是“废土”,那这个孙伟,会不会是另一个正在被“培育”的目标?甚至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比如试图反抗或失控)已经被“收割”了?
整个小组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新发现吸引。技术队开始全力追踪孙伟的数字足迹,外勤组准备再次前往清河公寓周边。
然而,在这片因新发现而带来的短暂亢奋中,一个细微的、刻意的引导正在发生。
王拓端着一杯咖啡,看似无意地走到正在忙碌的技术员身边,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孙伟的数据,像是随口说道:“哎,这年头,想赚快钱栽进坑里的人太多了。我看这小子八成是被人骗去搞电信诈骗或者偷渡了,缅北那边不就专搞这个?估计现在正蹲在哪个窝点里打电话呢吧。”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常见的感慨。他将孙伟的失踪,巧妙地引向了“电信诈骗”、“偷渡”这种更常见、也更难追查的方向, subtly地试图将专案组的视线从“特定药物”和“心理操控”这条线上拉开。
严雪正专注于孙伟和赵永之间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的联系,虽然觉得王拓的话有点道理,但并未深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方向不能偏:“先别急着下结论。查清楚他和赵永,以及那个加密论坛有没有关联再说!”
王拓讪讪地笑了笑:“也是,是我武断了。”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低下头,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焦灼。他必须想办法让调查慢下来,或者引入错误的方向。
而此刻,没有人注意到,吕木翰正独自站在白板前,目光锐利地停留在赵永背部“固定性药疹”的照片和那种特异抑制剂的化学结构式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白板边缘,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某种遥远的、模糊的医学记忆碎片正在他的脑海深处试图拼凑起来——关于某种罕见的、需要特定前置药物才会引发的严重药疹反应模式……
他隐约觉得,赵永体内的药物组合,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抑制”那么简单。但这灵光一闪的念头太过微弱,缺乏证据支持,他暂时没有说出口,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存疑的点,埋在了心底。
错误的种子已被悄然种下,而真正的线索,也正在迷雾中悄然浮现。调查的车轮,在明暗力量的交织下,继续朝着未知的方向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