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火热的夏季转为凉快的秋季。
三顺子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里,每日在王大头的店里买卖干货,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成车的干货抗进店里来,再一称一称的卖出去,老客户走了新面孔又来了,如同走马灯似的。
那些日子,三顺子脑子里总有一幅油画,那是课本里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画家描画的是苦役般的劳动景象,而三顺子眼里最欣赏这幅画的无限张力和纤夫们坚韧不拔,相互依存的感觉,带给他无限的动力的同时,让他更懂得生活的不易和艰辛。
几个月的学习,磨炼了他的性格,多了些沉稳,年少的浮躁和肤浅随着日子的流逝,也少了许多。
这一段日子里,有几件事让王大头和伙计们对三顺子另眼相看。
也许是父亲当会计的遗传,他算起帐来,又准又快,与计算器差不多,王大头心里乐开了花儿,他像是得了一块宝贝,嘴上成天夸顺子能干。
第二件事是救了王大头。七月,雨下个不停,下午的店里基本没啥顾客,伙计们也都蔫了吧唧的,昏昏欲睡,三顺子看着屋外的雨,想着心事。
得月楼的老板给王大头打电话说要三盒冻鱼,晚上客人要吃红烧鱼。
王大头没招呼伙计们跟着去冷库,而是自己披了一件黄大衣钻进冷库,等拿了冻鱼返身出来时,才发现门反锁了,把王大头急坏了,喊叫毫无用处,只能跺着脚等人救援。
好在三顺子发现王大头去了冷库方向,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回来,觉得不正常,就喊王乐乐,王一乐和魏虎过去察看,打开冷库发现了冻得哆哆嗦嗦的王大头,急忙把他拉出来,事后知道是三顺子救了他,王大头对三顺子更好了。
人前人后说顺子做起事儿来不但有眼力劲儿,而且还用心还特会动脑子,从此,王大头平常自己操心的一些买卖就陆续放手给三顺子干了,得月楼、聚味斋、杨氏菜馆、马家福酒家需要的河鲜海鲜干货全部由三顺子负责打理。
三顺子不但把每天的进货出货,流水现金记得一清二楚,而且客户提出来的要求,当下无法满足,他都会用笔记下来,回头再告诉王大头,并提一些建议,比如客人要的货能不能进,能进多少,前景如何,说得是头头是道,每次都让客户满意,王大头高兴。
渐渐地,王大头看出来三顺子有做生意的天份了,于是明着暗着的培养他,两个侄子和一个外甥也看出王大头的意思了,时不时地在大头跟前表现出不满,王大头装作不知,依然对三顺子照顾有加。
另外一件事更是有意思。
一天正逢魏家村大集,上午10点左右,三顺子从店里出来上公共厕所,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跟着一个推自行车的时髦姑娘,姑娘的车筐里放着一个小坤包。
集上人多,摩肩接踵,姑娘伸头看摊位上的水果时,其中一个小伙子快速走到车筐前,隔断了她的视线,另一个小伙子的手快速地伸向她的坤包。
三顺子看得真切,血往头上涌,冲那只手打了一巴掌,小伙子看有人发现了他的偷包意图,紧接着收回手,侧身从人群里挤出去,回过头两只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三顺子,像是要吃了他。
只听有人喊:抓小偷!!那双眼睛才急忙转身离去,遮挡姑娘视线的小伙子也慌忙逃走,把姑娘的自行车也带倒了。
这时,从人群里钻过来一个和三顺子一般大小的少年,他们俩帮姑娘扶起自行车,姑娘这才知道有人帮她赶走了小偷,脸上多了一些惊讶,但紧接着恢复了常态。
姑娘很大方地介绍了自己,她叫黄蕊,家住在魏县县城里。
今天帮家里到集上买东西,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情,向他俩道了谢,还说有啥事需要帮忙的话去魏县物质局找她,她在那里上班,还从坤包里拿出名片,给他俩每人发了一张。
三顺子特佩服她的大方和淡定,并深深记住了黄蕊。
以后确实是黄蕊引导三顺子走上了一条更为宽阔的商业大道,此事在以后的篇章里再做叙述。
那个喊抓小偷的少年是魏家村四坊八店十六铺经营肉店的李子英。
父亲开肉店,李子英跟随父亲学了一手杀猪剔骨的绝技,十分钟之内,只用十八刀就能把半扇猪收拾的利利索索,整个过程毫不费劲儿,每个动作都像是在表演,左一刀右一刀,如蛇游动,手腕翻转处,似鱼得水,肘子、排骨、里脊等等全部分解开来,于是,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李十八。
三顺子专门去他家的店铺里看了几次,果然名不虚传,三顺子明白一个道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实打实的功夫,只要坚持不放弃,就会有收获。
那天,李十八从肉店拿了三两里脊肉,找火烧店打了两个火烧吃完出来,刚好看见三顺子打了小偷一巴掌,怕三顺子吃亏,于是喊了一嗓子,才把小偷吓走。
两个人从此成了好朋友,若干年之后,三顺子的房地产开发到那里,李子英的连锁肉店就经营到那里,此是后话。
在这个夏季里,三顺子还去看望了万老师,万老师听了他三个月的经历,也是唏嘘不已,觉得学校与社会确实隔着一座山,既为他高兴,又替他担心和委屈。
万老师说:既然你学做生意,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多读一点经济商业方面的书,以后可能用得着。他认为三顺子以后会有更好的道路要走,至于是什么路,万老师也讲不清楚。
三顺子听了老师的话,跑到县城新华书店,买了十几本经济商业方面的书。
三顺子一直想着赵菲研,想着去找她说说话,告诉她一个夏天所发生的事情,可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找她,但是那张纸条却暖暖地放在了他的心里。
也许有一天,三顺子想:自己还会和她坐同一张课桌,书本发出淡淡的油墨香味儿,芦苇上升起的太阳照进教室里,她的每一根头发都是金黄金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