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酒!”两个店小二迟疑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了推诿的神色。
这个出声的人坐在这里已经好久了,身着又脏又破的衣服,头发也散乱着,看起来依旧很久没有清洗打理过的样子,不得不让人上面是不是已经有跳蚤扎根繁衍。
店小二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打算将其给赶出去,只是距离那人还有三丈的时候,一股心悸的感觉浮上心头,让人不敢再度上前。
店小二终究还是端来了一壶酒,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裴旻砸吧砸吧嘴,熟练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泷南春还是老味道,够劲儿。”泷南春是泷川特有的酒,别的地方真没有那种,外面人想要尝一口,只有跑来夏关。
夏关作为泷川抵御妖族的第一道防线,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叫做夏关,实为夏城,不计其数的守关将士拖家带口,在这个地方安顿了下来。
只是说得简单,在这里生根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天都要担惊受怕的事情,毕竟来了这里,就回不去了。
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流,穿着独属于这地方的服饰,厚厚的大袄裹在身上,抵御着这里的寒流,若是家里有钱,还会特意在领口围上一圈毛领。
自己穿上暖和,外人看了也会生出暖洋洋的感觉。
在大袄的边缘有几个扣子,将大袄沿着扣子拆下,就露出了里面的劲装。
北地昼夜温差大,当地人图个方便,也就设计出来这样一款衣服。
裴旻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泷川时,看到这样的衣服,那叫一个惊奇,等自己穿上了,却又打心眼里不想再脱下来,如今再想找来一套穿上去,又没有旧人看,终究还是作罢。
夏关扎根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当初的夏国。夏国亡国后,已经化为妖族的西戎扬长而去,外面依旧残留下一部分外官和锦衣卫,昔日的厂公魏姜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建立了夏关。
始皇率兵打到此地的时候,和魏姜来了一次秘密会谈,扬长而去。
此后便不断有愿意报国的刑犯被送来此地,作为新鲜血液加入到其中,共同抵御来犯的妖族。秦皇曾特许这些人可带妻儿族人来此,也就有了今天繁荣的夏关。
说起魏姜,也是一个奇人,他本是夏国兵部尚书魏悬梁的公子,和夏皇李由校是从小的玩伴,也是随着李由校有一颗寻找武道出路的心,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本邪书。
照着书上的内容练下去,发现居然有一日千里之功,成功由武入道。只是付出的东西却也是极大,在天下人各种奇怪的目光下,成为了夏国的厂公。
不过好景不长,成为厂公后不久,夏国便亡了。虽然亡国,魏姜的修为却没有落下,一日一日,功力愈发深厚,常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境界,只知道在最新一期无双榜上,夏关魏姜,名列十一。
人老了就是容易怀念往事,裴旻从回忆里走出来,暗骂道。
颠了颠酒盅,却发现不知何时里面已经没了,举手想要再来一壶,想了想,还是将手放了下去,落寞的笑了笑。
故地重游,一些记忆也跟着变得深刻起来,她曾经说过,好酒不可贪杯。
她,一个说出口就会让人产生无限怀念的字眼。
裴旻的她便是在这地方出生,在这地方长大,和江南女子吴侬细语,温婉如水不同,北地的女子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野性,也带着一种北地人天生便有的豪气。
裴旻和李由检从丽水遗迹返回后,裴旻生怕回去晚了被掌教教训,一心想着赶回仙宫。
可李由检材料到手后满心欣喜,哪里肯放他走,生拉硬拽将其带回了泷川,前者为了抒发喜悦,后者为了打发郁闷,落脚的第一站就选择在了一家客栈,不为别的,借酒抒喜消愁。
虽然目的不同,但是确实是同样喝了个痛快,这二人虽然痛快了,其他人却痛快不起来。
李由检的声音震天响,裴旻只在一旁附和着哈哈大笑,邻桌的女子再也忍不了,站起来蹬了一脚裴旻的板凳娇喝道:“你二人好生不识礼数,只顾着自己痛快,可想过在座其他人的感受?”
裴旻好不容易起来的兴致被人给打断,一股不快的情绪油然而生,刚想起身却被李由检给按了下来,“姑娘所言极是,我兄弟二人今日借酒寻欢,可千不该万不该打扰了姑娘的兴致,这里有一枚成色上好的和田玉佩,就当作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这是李由检常用的套路,一是花钱消灾,二来这玉佩上有专属于夏国皇室的花纹,寻常人看了大多都会心生忌惮。
客栈里其他人看到玉佩上的纹路,纷纷收起了围观的想法,低头各干各事,可偏偏这姑娘就是少数人,看到李由检掏出的玉佩,脸上的怒色更重,“还想用金钱开路,在我这里可行不通。不是想喝酒吗,来,我陪你们喝。”
说完这姑娘也不管生疏与否,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裴旻的酒杯就往口中送,送完一杯,再倒一杯。
两杯酒下肚,身子也热了起来,伸手拽掉自己外面的长袄,露出一身通体雪白的衣衫,端起酒盅就往嘴里倒,溢出的酒液顺着姑娘的脖子流下,浸湿了衣衫,也蒙住了少年道士的双眼。
裴旻的心室自此多出一抹雪白,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泷南春作为烈酒,即便是老酒虫子也要小口小口的喝,哪会像姑娘这样喝水一般不要命的往嘴里送,结局可想而知。
酒盅里的酒下肚后,姑娘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讲出来,就一头栽进了裴旻的怀中,少年裴旻那里接触过这样的局面,一时间呆若木鸡。
黄鹤断矶头,古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小二,结帐!”店小二听到这话,心里的压力瞬间消去了大半,跑过来一脸陪笑,“客人,你的酒钱已经有人付过了,那人就在店外等着。”
裴旻扭头看向店门口,门口的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