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庙上香 知命解惑
清河镇位于济州城内，归齐国所属，是齐国境内一座偏远小镇，南与射阳山接壤，北毗邻靖江。
射阳山山脚处有一湖为落月湖，湖畔有座破败山神庙，宋小秘就是在那里被闫良捡回来的。
沿着落月湖的僻静小道再往深处走些路程，便到了陈知命的住处。
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里有两间大小合适的茅草屋。
自从陈知命的母亲撒手人寰后，他便一直在小院里深居浅出。
闲来看云起，无事诵黄庭，多少有些闲云野鹤的意思。
王景怀走后，闫良带着王小九打算去陈知命那里认认门。
严格意义上讲，王小九其实是他的第一位学生，宋小秘毕竟是他捡来的，二人亦师亦友，亦兄亦妹。
“老师，那里有间庙诶！不过好破，都没人气的。”
随着王小九的话语，宋小秘有些期待：“闫良，我想去上炷香，可以吗？”
闫良想了一下，点头答道：“一起去吧。”
三人走进庙中，里面的氛围有些压抑，蛛网密布，四周落满了灰尘，神像前的条形幡布也是破烂不堪。
庙中央供着一座侧面示人的神像，虽看不见正脸，但其中凶神恶煞的气韵不言而喻。
闫良愣了一下，他爽灵离位，三魂缺一，有些记忆会在第二天消失。
但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要没有消失的记忆，他能够清晰的还原，如同刚刚发生，丝毫不差。
让他有些愣神的原因自然这庙中供奉的神像。
三年前的神像跟现在明明都一点未曾改变，但为何现在的神像他单单只是看一眼侧脸就心惊胆战。
王小九站在闫良身后，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打了个激灵缩回去，两手紧紧抓住闫良的衣角。
这世上神庙众多，这座神庙为何偏偏建在这无人问津的山脚里？
虽然疑惑，但闫良未曾多想。
他看到了供案上摆的一把散香，一鼎没有香灰的香炉，一盏没了灯油的青灯，以及少了犍稚的木鱼。
闫良将散香一把抓起，轻吹口气，顿时大把灰尘掉落。
“带火折子了吗？”他对身边双手合十的宋小秘说道。
宋小秘每日做饭，身上自然少不了生火用的器具。
闫良接过火折子轻轻甩了几下，顿时冒出了点点火星。
闫良上了三炷香，作了个揖，宋小秘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
王小九看着二人有些双手无措，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老师一样也上三炷香。
只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凶恶的菩萨，吓的他小心脏砰砰乱跳。
好在身前传来闫良的声音：“你也来上炷香吧，小九，咱们读书人虽然不避鬼神，但一些礼节还是有必要的。”
听到自家师父的话，王小九握着小手给自己打气，鼓足了勇气慢慢挪过去。
学着闫良，王小九似模似样对面前的神像拱手作揖，席间睁开一只半闭的眼，那正中央凶神恶煞的神像突然就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一番礼节过后，闫良对小九说道：“三年前，你师姐就是在这庙里被我捡回的，当时她就跟你差不多大，整个人跟那烤焦的木炭一样，我都不知道把她捡回来能不能活下去。”
宋小秘双手合十，扭头看了眼闫良，她虽然对闫良话有些不太满意，知道这是事实的她并未矢口否认。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跟闫良一样，被捡来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这座破败的神庙俨然成了她最初的跟脚。
话语间，闫良抬头看了眼神像继续道：“我不知你是哪尊菩萨哪尊佛，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把小秘带到我身边。”
原本以为自己自小无父无母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小师姐竟然更惨，王小九皱了皱清秀的鼻尖，再次对着神像施了一礼。
看着宋小秘了解了心思，闫良才提出离去的话语。
宋小秘点点头，一大二小三道身影转身离开了神庙。
身后的香火缭绕，但他们始终看不见了。
良久之后，一声喟叹从神庙传出，声音虚无缥缈，仿佛跨过亘古而来，庙里的神像依旧侧坐，但一改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一手高抬，像是托住了这芸芸众生。
“谢谢……”又是一道缥缈的声音传来。
……
陈知命是闫良从小便一直试图模仿并超越的目标。
他温和如玉，如谦谦君子，言语虽少，但始终眼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每每跟他在一起，便会无端由的卸下所有包袱。
不过后来闫良便放弃了，一个人的气质是很难模仿，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尽管如此，闫良平日里的言行中依旧留有几分陈知命的影子。
宋小秘趴在闫良背上，两只小脚上上下下惬意的晃悠着。
小九牵着闫良的手，看着宋小秘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闫良这次去见陈知命除了是让他认识下自己这个新收的学生外，还有着作别的打算。
毕竟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去东林学院了。
之前陈知命曾告别老秀才独自一人前往东林学院求学，这次也是想来过问下学院里的一些事宜。
……
“陈知命，快开门，我是闫良。”
对于陈知命，两人自幼便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闫良的兄长也不为过。
闫良拿手在篱笆小院的木门上敲了几下，不多时，木门就被打开，一名清秀俊逸的男子身着同样颜色的青衣站在闫良面前。
带着温和笑意说道：“今天这么晚才回来？等下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山路难行。”
“一看你这人就不会说话，哪有客人没来就赶人走的。”闫良也是笑着打趣，语气随意。
趴在闫良背上的黑丫头冲陈知命做了个俏皮鬼脸，果然，陈知命脸上的笑意更重了。
倒是初次见到自己这个大师伯的王小九有些拘谨，恭恭敬敬朝陈知命作揖：“学生王小九见过师伯。”
“小九！”陈知命摸了摸王小九的脑袋，温和笑道：“不错。”
黑丫头从闫良背上下来，在王小九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这个师伯是个书呆子，不用在乎这么多礼节。”
话语刚落，闫良大笑道：“看吧，连小秘都说你是书呆子，还不打算出去走走。”
“再过些时日吧，先前去书院求学以至于家母在世时未能尽孝，如今家母病逝，我说什么也要为亡母守孝三年。”
闫良闻言笑意也收敛了一些，劝道：“三年应该早就过去了吧，该出去看看了，老秀才都发话了今年秋的学生由你来掌堂。我要带小九和小秘去东林书院求学，此行一来是同你作别，让你见下我这学生，二来是方才所说学堂之事。”
“学堂之事到了入秋我自会过去，至于东林学院，倒是极为不错的去处。
那里学风朴素，大兴君子之道，唯独几名院长品性有些怪异，嗯，甚是怪异。不过他们很少露面。”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来时我去见了苏佩一面，才发现原来她家竟是京都里的贵人。”闫良想了想，决定把这个发现告诉陈知命，结果陈知命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顿时佯装恼怒道：“好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知命摆摆手，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欸，你果然还是个书呆子，一点没变啊。”闫良接过他的话语，有气无力道。
“此去东林，山高水长，定好何时出发了吗？”陈知命对于他的吐槽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再等几日吧，老秀才说闫大年快回来了。”
“正好这些时日我收藏了一些书籍，我去拿些与你来看。”
说着，陈知命转身回道住处，再出来时手捧一卷古朴书籍，道：“我辈读书人，对于儒释道等其余杂学应一视同仁，这是经书叫做《地藏经》，是我外出求学间无意中得来的。
世人只知有三千道藏，是以为求一法而争破头皮，却不知还有一法，可以化三千道藏，直指大道。”
闫良唉声叹气道：“学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第二天就忘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那叛逆期的魂魄才能迷途知返。”
“该来的总归会来，我观你最近都没有打熬体魄，长久以往，你的武夫路子怕是也行不通了。”
闫良一想，好像今天确实没有打熬体魄，于是挠头道：“这不是今早起来给忘了，不过我昨天也没打熬吗？”
说完，他看到了黑丫头摇头，掰着手指说道：“你已经两旬没有打熬体魄了。”
陈知命顿时瞪了他一眼，闫良讪笑着对宋小秘说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黑丫头一脸正色：“我只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不负责你的日常规划。”
闫良以手扶额，早知道应该给她取名叫宋温暖好了，不应该叫宋小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