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还只是个孩子哇
从陈知命那里回来以后，闫良心情有些愉悦。
无他，单单只是陈知命的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这地藏经可化诸多妙法，有驭使阴神之威，神鬼莫测之能，通晓其变化后，并非不是没有机会召唤爽灵归位。”
是了，这些年闫良对待爽灵离位这件事虽然看似云淡风轻，但实际上能做个完完整整的人，又有谁不愿意呢？
这个世上有神，有仙，有妖，有怪。
有那么多自己未曾体验过的生活，凭什么要沉寂在这三丈小院里？
“老师，学生还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王小九稚嫩的声音打破了闫良的沉思。
“什么事想不通，说说看？”
“老师你说师伯送给我这么多书，我什么时候才能看的完哇？”王小九指着小院里比自己还要高的一摞藏书泛起了迷糊。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闫良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有些抽搐，他总不可能说是陈知命的藏书太多了，以至于屋子里都放不下了，这才拿出亿点点作为师侄的见面礼。
这样会打击到王小九幼小而脆弱的心灵。
想了想，闫良正色道：“欲行非常之事，必能常人所不能，小九啊，为师记得你想做个天下第九的剑客？”
王小九趴在书堆里仰头看着闫良用力点头，眼中充满色彩。
“你要记住，行万卷书，呸，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书读得多，就会走的更远，只有走的越远，见到的自然会越多，到那时，无论面对何事，你都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举起手中的那把剑。”
王小九的眼睛越发明亮，关于闫良的话，他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说的对。
自己只需要听先生的话就好了。
闫良看着面露崇拜的王小九，似乎想起了稀少记忆中似曾相识的一幕。
清净的学堂里，三道瘦弱的身影围绕在老秀才身边。
“老师，非是学生厌学，这些书卷属实太多了。”
“老秀才，这么多书，谁能看得完啊？”
“老师，闫良说我笨，就算读了也读不懂，倒不如不看，我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知命，你不是想要看清这世上的万般道与理吗？这人间是本书，只有你吃透了这些小卷才能更好的读懂人间这本大书。
阿良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恢复记忆吗？所有的迷惑，也许尽在书中。
苏佩啊，听为师一句劝，人笨就要多读书！”
想起这些话，闫良就有种不甚唏嘘的感觉。
老秀才的那些藏书他都曾反复翻阅，但能记住的寥寥无几。
苏佩也曾反复翻阅，但依旧眉目如初，灵性未添丝毫。
倒是陈知命这个书呆子，这些年里越来越有内味了，倒是非常适合继承老秀才的衣钵。
“闫良，师弟，吃饭了。”
黑丫头做好饭，来到院里喊二人，看向小九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以及……幸灾乐祸。
想想当初，闫良第一次带她去见陈知命的时候，陈知命送她的书卷比这还要多上许多。
闫良也是拐着弯骗她把读书，两年时间里，眼看着马上读完，结果闫良又带她去见了一次陈知命。
……
是夜。
宋小秘早早便去歇着了，留下可怜的王小九守在闫良身边为他研磨。
闫良翻了几张从前的草纸，思索了一番，便执笔在新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开来：
“今天宋小秘直呼我姓名三十二遍，总计三万七千四百二十四遍，其中最多的一天喊了一千三百五十六遍闫良。
学堂之上置师长于尴尬境地一次，总计九十五次，陈知命面前顶撞师长一次，总计三次。
目无师长，毫无礼节，嗯，记录一下，留作观察。”
旁边一直老老实实拿着小手研磨的王小九看到闫良草纸上的字，忍不住惊呆了。
自己小师姐一直都是这么勇的吗？
自己老师原来是这么记仇的吗？
还好自己一直很守规矩，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
其实王小九不知道，闫良从来都是趁宋小秘不注意，偷偷写上去的。
如今为何光明正大在王小九面前写呢？
嗯，当然是敲山震虎，以儆效尤。
他可不希望王小九成为第二个宋小秘。
既然宋小秘已经变成了宋温暖，自己大可以培养出一个王小秘来嘛。
果然，王小九抬起小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呼~吓死宝宝了。
“今天正式收了一名学生，叫做王小九。
我本就身体有恙，怕一觉醒来就把这个徒弟给忘了。
所以先在这里写下此事吧。
今天去苏佩那里打了一壶烧刀子，我让宋小秘封存好了，
等闫大年回来记得提醒他一下。
还有就是今天去神庙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总感觉有种目光在若有若无的窥视着我们。
糟糕，该不会是歹徒吧？
大概是我想多了，我们清河镇没几户有钱人家的，歹徒在这里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想想三年时间还真是快，可宋小秘这个黑丫头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瘦黑的跟块木炭一样，连个头都丝毫未长。
她不会以后都长不高了吧，那宋小秘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唉，当老师可真累。
不过想想这丫头也是可怜。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三年前。
她就一个人伶仃坐在神像下的蒲团上。
双手抱膝，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长得又丑又黑，嗯，也不算多么丑吧，身上还有种近乎绝望的气质。
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啊？
心里一片死寂。
她来过，又像是未曾来过，对世间一切漠不关心。
唉，其实关心又能怎样？我问她时，她笑着说自己不过是个在山神庙里饿了三天三夜的野丫头罢了。
这人间，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当时我只觉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惨淡的小人儿，一定要把她带回家养的白白胖胖的，跟苏佩一样。
结果到头来，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有缺陷，无论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写到这里，闫良突然听到了微弱的抽噎声。
扭头一看，竟是小九在身侧啪嗒啪嗒掉着泪珠子。
看到闫良的目光，王小九连忙解释道：“老师……我不是有意看的，就是在旁边免不了看到一些，呜呜，小师姐好可怜啊，呜呜。”
闫良连忙放下笔起身安慰一番，但无济于事。
好吧，王小九这孩子一向自愈能力极强，让他自己好好思索一番吧。
果然，没多久后，王小九就止住了眼泪，眼眶通红，他捏紧了稚嫩的小拳头，暗暗发誓。
以后除了能让爷爷吃饱饭，不会让老师和小师姐受半点委屈。
闫良见状继续写道：
“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了。
今天陈知命送我了一本书卷。
他说对我有些帮助。
但愿能有所起色，不然岂不是平白辜负了陈知命的一番心意、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对于能够修行的人来讲，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斩妖，除魔，行侠，卫道。
啧，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也不知道老秀才陈知命他们怎么想的？
这么大的人间，偏偏守在一个小小的清河镇。
不过也对，他们本就境界低微，外地向来不乏妖魔滋事，还是待在清河镇里安稳许多。
闫大年好像是厉害了那么一丁点儿，总说自己是个粗胚武夫，不然也不会一走就是三年。
还有陶姨也是神神秘秘的，不知修为如何。
说到底，老爹他俩也是因为我的事才走的，希望他们快些回来吧。
过几天我就要带着小九去书院求学了，也不知道临走之前能不能再见到闫大年一面。
定魂珠，神罗玉，就连老秀才都在为我操心。
他年纪这么大了，躲在学堂里好好摸个鱼它不香吗？
既然他们都这么努力的为我做打算，那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明天记得一定要打熬体魄。
加油，奥利给！”
写完笔录，闫良准备把草纸放进箱笼，发现王小九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小九？”
“师父，为什么你写的字每个我都认识，连在一起我就看不懂了？学堂里为什么要摸鱼？加油鸡里奥是什么意思？”
闫良以手扶额，对这个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学生有些无奈：“这是为师精心创作的语言，你能看懂的话岂不是你比为师学识还要渊博？”
王小九点头，满是崇拜，老师说的果然有道理，老师之所以是老师就是因为会自己所不会，能自己所不能。
若是自己懂了，还需要拜师做什么？
自己以后，一定要努力老师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