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齿轮重新落回表盖里，七块齿轮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圆盘，上面刻着艘船的图案，船头朝东。
“守钟人……”船长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该换班了。”
唐伟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月牙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块船锚形状的胎记，和陈赫海后颈的一模一样。
他笑了笑，原来轮回从未停止，只是换了种方式。
忘川渡的汽笛长鸣，黑帆缓缓降下，升起一面崭新的白帆，上面画着个完整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东方的启明星。
林小满的声音终于穿透了雾霭：“唐伟杰！别睡！”
唐伟杰想回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老周那样，慢慢融进甲板的木纹里。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林小满手腕上浮现出的新疤痕——月牙形的，和他曾经的那道一模一样。
原来第七个轮回之后，还有第八个。
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屏幕亮着，显示着条未发送的短信，是给母亲的：“妈，等我回来。”
林小满跪在忘川渡的甲板上，指尖穿过唐伟杰逐渐透明的衣角，像穿过一团雾。
白帆在晨光里鼓胀，主钟的滴答声变得悠长，每一声都敲在他的耳膜上——那是守钟人换班的信号，也是新轮回开始的丧钟。
“别走！”他抓住唐伟杰即将消散的手腕，那里的船锚胎记正在淡化，“你说过要打破轮回的！”
唐伟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目光越过林小满，落在跳板尽头——母亲的身影正顺着水膜往岸边走，步履轻快，像从未中风过。
她回头挥了挥手，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闪着光，手腕上的船锚印记彻底消失了。
值得。
这个念头刚浮起，唐伟杰的身体便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甲板的木纹。林小满的掌心只剩下一道冰凉的触感，像刚握过块融化的冰。
“他不会真的消失。”身后传来船长的声音。
林小满回头，看见穿制服的男人正站在主钟旁，左眉骨的青色胎记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
影站在他身侧，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褪去，多了些释然，手腕上的月牙疤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守钟人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船长指着甲板上的木纹，那里隐约浮现出唐伟杰的轮廓，“他的记忆会变成船的一部分，守护每个想靠岸的魂魄。”
林小满摸向自己的手腕，新长出的月牙疤在晨光里泛着红。
他想起唐伟杰消失前的眼神，想起那七块拼合的齿轮——原来轮回从不是重复悲剧，而是用前赴后继的记忆，一点点磨掉归墟的怨气。
“该走了。”影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像洗去了尘埃，“忘川渡要靠岸了，有些魂魄该回家了。”
林小满跟着他们走进船舱，主钟的摆锤已经停在三点十五分，钟壁上多出一行新刻的字：“第七个齿轮归位，怨气消弭七分之一。”
他突然明白，唐伟杰的血祭不是结束，只是解开了第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