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阴冷的北风过后,盗城开始下起了雪。这雪连着下了好几天也没有停歇。
下雪天,街道上的人更少了,就连平素奔走最勤快的货郎似乎也躲在了自己家里。
虽然街上没人,但顾家茶馆的生意却因为下雪变得更好了。
尽管如此,作为小老板的顾弈却是一如既往地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转世灵童那事也过去好几天了,也没有什么后续传来。
倒是中间,辛鉴让自己儿子辛戈把顾弈带到家里,一番好吃好喝下旁交侧击了半天。
不过顾弈是什么人?盗城专门放高利贷的小老板。
一颗心就算没有十个窍,至少也有八个。他吃喝不误,对于辛鉴的试探却嘻嘻哈哈的给混了过去。
对于顾弈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毕竟他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转世灵童这个事情。
梁春雨和楼家似乎也消停了下来。也许是被顾弈的“道理”震慑住了,梁春雨既没有告官,楼家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顾弈也懒得再去撩拨,乐得清静。
滚开水浇梁春雨一身,顾弈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梁抚会心有芥蒂,那毕竟是她的亲叔叔。
不过梁抚的反应很平静,即便辛戈不停的在她面前说顾弈“心狠手辣”,她也只是笑笑而已。
大概这么些年,她也看清了自己那个亲叔叔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曾经柔软的心除了面对有限的那几个人,其余的都是粗粝了吧。很明显,梁春雨不在那有限的几个人范围内。
辛戈倒是不惧大雪,仍然每天来顾家茶馆报道。甚至自从那天吃到早餐后,后面的早餐都是在顾家解决的。顾闵之和顾弈对此也不言语,梁抚虽不乐意,却不好多说什么。
望着门外扑簌簌一直下个不停的大雪,顾弈有些担忧的对一旁的两人说道:“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孤儿院那边保暖做得好不好?”
辛戈手捧着热水取暖,大大咧咧的道:“前几天听我爸说政务局好像送了批棉衣过去,再说老院长也会想办法的。这事情还要你来操心啊?”
顾弈撇撇嘴,不屑道:“就你那老子,铁公鸡都能让他捂出二两锈下来,他怎么会舍得给孤儿院足量的御寒衣物。”
辛戈闻言怒道:“你少放屁啊,顾弈!我爸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问问这茶馆里的人,是你这小老板盘剥他们更多,还是我爸盘剥他们更多?
再说了,我爸那也是你的长辈,你不知道尊重点?”
顾弈还没答话,一旁的梁抚蹙眉道:你怎么不去问这个茶馆外的其他人,看他们怎么说你爸的?少爷说的不对吗?就算是长辈吧,难道做了错事还不能说了?”
辛戈见梁抚加入进来,立马有如斗败的公鸡,很自觉的把嘴巴闭了起来。
顾弈微微皱眉道:“行了,别扯那些了。我就是担心孤儿院那些孩子。老院长毕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梁抚抿了抿嘴唇,和顾弈商量道:“我们家倒是还有些钱,不过也不多了。这个月已经送过两次,少爷是准备再送一次吗?”
顾弈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顺便也去看看。不亲自去看看终究是不放心!钱的事情梁抚姐你准备吧,能给多少你心里最有数。”
转头又对辛戈道:“辛胖子,你也去吧。一会儿回家搞点钱出来,跟我们一起送过去,也算是为我辛叔赎罪积德。”
辛戈想为自己父亲辩驳,但看到梁抚那张脸,瞬间就把话咽了回去。悻悻道:“什么时候去?”
“就下午吧,这事情宜早不宜迟。早点送过去终归能早点起作用。”
“我走了那茶馆怎么办?总不能老爷来守着。”梁抚迟疑不定的道。
顾弈挥挥手毫不在意道:“咱们把开水烧好灌满所有的壶。一会儿跟那些人说一声,让他们下午自己倒水。”
梁抚闻言扫了一眼挂着锁的抽屉欲言又止,明显仍是不太放心。
顾弈安慰她道:“放心吧,梁抚姐。没人敢在这里乱来的,就算有人到柜台偷东西,等我们回来也会有人告密的。”
梁抚收起了担忧,轻声道:“少爷,一会儿要不要将你的陶笛带上?我记得那里的好多孩子都很喜欢听你吹的陶笛。”
“带上吧,一会儿给孩子们吹一曲。”
辛戈凑趣道:“还要表演才艺啊,我没有怎么办?”
顾弈瞟了他一眼,笑呵呵的戏谑道:“你有啊,至少会两种乐器。”
“我会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顾弈正色道:“吹口哨和打退堂鼓,这两绝活你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辛戈闻言脸色不由得黑了下来,倒是梁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弈想起了什么,接着对梁抚道:“我记得我们家还有把匕首是不是?梁抚姐一会儿找一下。这两天,我老看见有陌生人在咱家周围晃悠,带着防身。”
梁抚还没答话,辛戈接口道:“你说的是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不是戴着挺大的眼镜?”
顾弈看着辛戈道:“怎么,这些人你还认识?”
辛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小声的道:“如果有我说的那个人,那应该是是我爸派的,保护你吧。”
顾弈抽出裤兜里的手摸了摸鼻子道:“行吧,虽然没觉得有多大必要,但还是代我谢谢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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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城的孤儿院建在小城的西南边缘,孤儿院再往前就是巍峨的苍山了。跟别的孤儿院不同,盗城孤儿院里收容的,大部分都是军人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基本上都死在了战场上,按照城邦律法,他们会被城邦开云在线登陆入口抚养到十八岁。说是开云在线登陆入口抚养,其实孤儿院存活的也很艰难。
天幕城邦每年对孤儿院都有拨款,但是薪少水多,终究能起的作用不大。再加上一些管理者从中盘剥,所谓开云在线登陆入口抚养基本上名存实亡。
很多时候都要靠孤儿院自己想办法,或者有顾家这样好心捐赠的人才能撑得下去。
没有车的情况下,从顾家的茶馆步行到孤儿院,还是需要挺长时间的。三个人哈着白气走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有几个孩子好像认识顾弈,他们还没进门,就欢呼着围了过来。
“顾弈哥哥来看我们了!顾弈哥哥来看我们了!”其中一个孩子大声的向院里喊着。一会儿的功夫,门口就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
他们都穿的很单薄,每张脸上都被冻得通红。大部分孩子的手都长了鼓鼓囊囊的冻疮,有的甚至已经裂开了。
尽管如此,孩子们看到顾弈几人到来,脸上还是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顾弈脸上也泛起了笑容,大声道:“你们想不想我呀?”
“想!”一群孩子回答的声音参差不齐,但看得出他们的回答都发自内心。
“想我的话乖乖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大礼堂,一会儿咱们让辛戈哥哥给大家发糖好不好。”
孩子们欢快的应了一声“好”,齐齐的往大教室走去。
三人对孤儿院似乎颇为熟悉,不需人引领,很轻松的就走到了大礼堂里。
说是礼堂,其实就是一间面积大一些的屋子。里面三三两两的放着十来张凳子。礼堂的屋顶,有几个大的可以看见天空的窟窿。
可以想象,一旦下雨,这里只怕会成为水帘洞。
好在顾弈上次来的时候,专门找人把礼堂窗户的玻璃修补好了。要不然一个四面漏风的地方,孩子们只怕也很难在此安心的聚集玩耍。
三人在大教室等着,不一会儿就有七八十个孩子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他们都很高兴,表情就像过年一样,绝大多数孩子脸上都挂着笑容。
顾弈扫了人群一眼,轻声疑惑道:“咦,有新的孩子进来吗?”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孤儿院的老院长就走到了他的跟前。
老院长穿的也不多,但很整洁。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身子佝偻着,但看起来还算精神。
据说老院长很多年前是随军医官。后来退役就到了盗城孤儿院当院长,这一当就是差不多四十年。无儿无女,为这个孤儿院付出了一生。
因此顾弈对她很是尊敬,这样的人也的确值得尊敬。
顾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老院长,诚恳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看看能不能给孩子们添点衣服。”
不等老院长说谢谢,他又笑呵呵道:“这里面的大头都是辛戈的,这小子这次也算花了血本,让我都刮目相看。”
老院长笑了起来,慈祥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顾弈谦虚地笑了笑,没再多话。示意身边的梁抚和辛戈给孩子们发糖。三人拿出准备好的鸡冠糖,让孩子们排好队,挨个挨个的发着。
糖是普通的鸡冠糖,一种用青稞皮混了些地瓜制作而成。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怎么吃。但对于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这是难得的美味。
孩子们都很乖,挨个排着队,没有拥挤,也没有人插队。领到糖的说一声谢谢,迅速的向后让开,然后才开始吃糖。
顾弈看着孩子们脸上开心满足的表情,心里也不由得一暖。忽然间他又看到了之前那个从未见过的孩子。
她的身子看起来有十岁左右,手上拿着糖也不吃。似乎也不怎么开心,跟周围格格不入。
“大约是新到一个环境,还不适应吧。”顾弈心里想道。
顾弈掏出陶笛,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他要为这群孩子吹奏一曲,也许新来那个孩子就能开心一些了。
腹腔发出的气息通过嘴巴在笛身里流转。空灵的笛声犹如天籁从笛中传来。
一群孩子听到笛声响起,都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仔细的聆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