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文盲》连载 24

　　正文共： 2842字

　　预计阅读时间： 8分钟

　　“好，那我先回去吧，靠排队是拿不到了。”听我说完，她挂断了电话。回去的路上，迎面驶来一辆面包车，我刚开始也没在意，距离我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司机朝我不停地鸣笛。“怎么回事儿，逆行了？”我心想着，低头迅速地看了一眼车道，“没有啊，难道是掉东西了，可是我来的时候就没带东西啊。”我心想，还是扭头迅速地看了眼身后，什么也没有。

　　面包车司机长按着喇叭，越来越近，等到了我旁边，他停了下来。“别走了，干嘛呢！”他露出凶狠的目光，斥责我。“你是谁？凭什么管我。”我愣了他一眼，反问道。“来，仔细看看，这里写的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挡风玻璃下面的一个红色的木板，我跟着看了过去。

　　“疫情防控巡逻员。”上面写着。“抱歉，抱歉，没看到，我以为是来找我事儿的呢。”我脸红了，道歉道。“对，没错，就是来找你事儿的，现在疫情这么紧张，还到处乱跑，如果把别人传染了，咋办？”他语气变得缓和，问我。“网上买了点东西，到了好几天了，再不去拿，人家就退回去了。”我说。“哦，来取快递了，拿到了吧，赶紧回去吧，现在是非常时期。”他说完，升起了窗户，车又向西驶去。

　　“回来了。”大娘见我把车推进了院子，对我说。“嗯，现在查的挺严的，路上有巡逻员，让大家不要乱跑。”我说。“挺好的，要是没人管，就会疫情就会失控，”她说，“来，先吃饭，给你做了最喜欢吃的手抓饼。”“大娘可真厉害啊，什么都会做，有你这样的妈妈，孩子得多幸福，怪不得我哥和我弟这么胖呢。”我笑着说。

　　“弟弟呢？一起吃吧。”我问。“我早就做好饭了，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弟弟实在等不了了，就先吃了，已经吃完了，现在回屋躺着睡觉呢。”大娘说。“你也吃了吧？”我问。“我不怎么饿，就等你回来，一起吃。”她说着，招呼我进厨房。

　　我用筷子夹起饼，放到空盘子上，又夹起很多土豆丝和青椒，放到饼上，卷起来吃。“比我们大学食堂里做的还好吃。”我吃了好几口后，说道。“专门学过吗？”我好奇地问。“我一个农村妇女，在家就是看孩子，把孩子送进学校，就没事做了，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电视上的美食节目，学着做，也挺有意思的。”她说。“也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我说。“也会缝十字绣，就是打发时间，一个人在家挺闷的，又不好意思跟你哥、跟你大爷说。”她说道。

　　“那可是个手艺活儿，一般人还来不了呢。”我想起了针在毛线中穿来穿去的样子，手也随之摇来摇去。“哈哈，什么手艺活儿，都会。我们那个时候比较穷，不像现在，想买什么就可以买。我们就几件衣服，破了就补，露了就缝，一穿就是好几年，现在还有几个人去缝衣服、打补丁呢？”她说。

　　“是不是有人来了？”我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问。“听错了吧，可能有人路过街门。”大娘说完，就着菜，吃了口面条，咀嚼着。“哒、哒、哒”我听见清晰地脚步声，“肯定有人来了。”我说。

　　土先哥推开门，朝桌上看去，惊喜地说：“哟呵，在这里啊，这日子过的不错，有面条、有汤、有素菜，还有猪肉和手抓饼，全乎了。”大娘努力咽下这口饭，又喝了口汤，站了起来，对我哥说：“快点，坐这儿，吃点儿。”“不吃了，不吃了，在家吃过了，饱着呢，刚回来，过来看看。”他摸着肚子说。

　　“哥，又长高了啊，还不胖。”我说。“一直坐着工作，发福了，比之前胖点儿。”他笑着说。“你要是胖了，那肯定挣大钱了。”我大娘说完也笑了起来。“坐，坐着聊。”大娘说，随后我递给他一张板凳。“疫情这么紧，能回来？”大娘问。“就是多花点钱呗，坐了一辆黑车回来了，”他说，“放心，做了核酸检测，阴性，不然就把我拉过去隔离了。”

　　“好几年没回来了，”他说着，想了起来，“有个五六年了吧”“哥，你这是挣疯了？”我问。“你二大爷在工地上干活，累得很，我大学刚毕业就工作了，那时候想趁年轻多挣点儿，过年还在公司工作的话，三倍工资，来来回回也很麻烦，”他解释道，“刚开始还有选择的余地，后来跳了槽，之后的公司都不让回家过年了。”“这不违法吗？国家应该不让这么做吧。”我疑惑地问。

　　“国家政策是好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要是不听公司的安排，它不得整你吗？今天让你擦玻璃，明天让你擦马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他说。“对了，你应该今年大学毕业吧？”他问。“是去年夏天，我们微笑着滚蛋。”我说。“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谈女朋友啊？”他开始了“夺命连环问”。“你也知道，咱们这行好找工作，就是不好找女朋友，男多女少。”我回答。

　　“哪家公司啊，在吴汉吗？”他问。“这公司不知名，就不说了，也是互联网公司，我在底层负责编程，就是写代码，码农。”我说。“那你得加把劲儿，趁着年轻，好好工作，尽快升到管理层。”他告诉我。

　　“我只会写代码，不会管理人，再说了，写代码可是我的强项啊。”我颇有点骄傲地说。“得了吧，吴汉人才那么多，不缺你一个，你又不是从清华、北大毕业，光写代码是不行的，会有中年危机，我现在都能感觉到。”他说。“中年危机是什么，是中年发生的危机吗？我现在才多大。”我说。“在咱们这个行业，也就是三十五岁左右，我却觉得越来越早了。”他说道。之后又补充道：“说白了，就是内卷，到了一定年龄的老程序员会被年轻程序员取代。因为同样的工作量，付给年轻程序员的工资更少，他们也能更早地完成。”

　　“可是我有经验啊。”我反驳道。“通常来讲，年轻人的学习能力是最强的，过了大学，学习能力就慢慢下滑了，不一定比年轻人更有经验。”他告诉我。“行了，别危机了，我在家看了大半辈子孩子都没觉得怎样，先吃饭，饭都凉了。”大娘对我说，我朝她看去，她碗里就剩几口饭了。

　　“你们两个大学生可是咱们整个家族的希望啊，我之前算过一笔账，你们这辈儿人，考上大学的还不到一半，”大娘吃完了饭，对我们说道，“你们的大大爷静珠什么不好的事都干，把孩子也耽误了，大儿子土高去做体力活儿，风吹日晒都不休息，也没什么待遇，二儿子土考还好点儿，买了一辆车，去做司机了，但是这行也不好干，也挺累的，天天坐着，时间长了，病就容易找上门来，混的都没你俩好。”

　　“啥工作都不容易，我们有时候工作到凌晨，节假日都离不开电脑，之前背着电脑去爬山，爬到一半，就收到工作上的消息，系统出差错了，需要写些代码。”土先说。“你妹还在开美容院吗？”大娘问他。“对，但因为疫情，关门了，平时生意也不太好，竞争力太大，现在很多人都往这个行业钻，”他说，“她计划明年也到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