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日酷刑博物馆,干净洁白的画廊里挂着一幅幅油画,每一幅画都是一处人间炼狱。雷目光呆滞,嘴巴微张,面前的油画里,一个男人躺在架子上正被当众剥皮。
男人全身赤裸,面色扭曲,他的左腿已被生生剥开,猩红的血肉上,血管清晰可见,最后的一丝皮肉粘连着脚踝即将被分离。
天空中飞舞着一众天使与恶魔,男人的左手举着一张信纸,艰难地想要递给上空的天使,但空中只有一个带翅的恶魔,露出利齿伸出手来。四周不断有村民被屠杀、生吃,一群人类正在对另一群人类施暴,天使和恶魔飞舞在空中冷眼旁观。
“我不喜欢这副画。”雷对着身旁的大个子说,随即却又问道:“这说的是什么呢?”
“最后的审判日,知道吗?”
“哦,这我当然知道。嗯......不过审判日那又是什么?”
大个子惊异的看着雷:“雷,如果你愿意静下心来多读点书就会知道那是什么了。”
雷脱口而出:“蛤,你读书多不也跟我一样(指的是从事杀手)。”
大个子看了雷一眼,还是解释道:“那是世界末日,到时所有的人类都将被审判,承担起他们的罪孽。”
雷看着油画,神色木然:“但为什么屠杀人类的却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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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的桥上,两人望向平静的河面,雷还是愁眉不展。
一只水鸟掠过,打破了这份平静,雷看着前方开口问道:“肯,你相信最后的审判日和来生吗?”
大个子看着雷:“Well,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相信什么。你小时候学到的东西永远都会伴随着你,不是吗?比如我想做个好人,但我又从事这份行业。如果有个老奶奶,要把买的东西弄回家,我会为她开门,让她先出去,但我不会帮她扛那些东西,我没有那么高尚。”
雷附和道:“对,如果你帮她扛了那些东西,她也许会想你是否想偷她的东西,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的确。”大个子回道,“在想好好生活的同时,我也得不断的对我杀过人自我麻醉,自我安慰。我安慰自己,也不是很多,况且他们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人,除了一个......”
雷转头看向大个子,有些好奇:“谁?”
“丹尼·艾里班的兄弟,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兄弟而已,就像你和我都会做的那样。他只是个快递员,他拿着个酒瓶子朝我冲来,我还能怎样?我朝他开了枪。”
雷附和着:“嗯......在我看来,有人拿着瓶子想打你,那可是致命的武器,他得承担后果。”
大个子叹道:“我心里清楚的很,其实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兄弟,你知道吗。”
雷安慰起大个子:“我知道,但是一个瓶子,那也是能把你杀死的,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如果他赤手空拳朝你走过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出于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大个子开始辩论起来:“从技术角度讲,赤手空拳也是能杀死人的!双手也可以是凶器,我是说万一他会空手道呢?”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雷也开始辩驳:“可你都说他是一个快递员了!”
大个子不甘示弱:“他是一个快递员啊!怎么了呢!”
雷:“一个快递员干嘛要会他妈的空手道?”
大个:“我只是举个例子。”
雷疑惑的问:“他多大了?”
大个子低下头来:“五十左右。”
“一个五十岁的快递员干嘛要会他妈的空手道?你当他是中国的快递员吗?会中国功夫?Jesus,肯,我只是想说......”雷看起来有些奔溃。
大个子看向雷,良久又低下头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雷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杀了一个孩子,他妈的干嘛要不停地提一个快递员。”
大个子安慰道:“你不是故意杀死那个孩子的。”
也许是因为寒冷的缘故,雷的身体哆嗦的厉害,他紧了紧呢大衣,嘴唇颤抖:“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顿了顿,他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因为我的选择和我的所作所为,一个小男孩永远的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这了。”
他抹了把脸,又补充道:“我说的‘这’指的是这个世界,不是这里。”
他低下头来,捂着脸:“但是,他也不能来这里了,对吧?他甚至连这狗日的破布鲁日都来不了了,我是说,也许长大后他会想来这里呢?那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他死了。我试着......试着忘记,可我做不到,就是我杀死了那个孩子。这永远都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除非......除非我也死去。”
大个子伸出手来,搂着雷的肩膀:“别乱想了。”雷看着他,眼眶泛红,二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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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旅店的房间内,大个子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雷在镜子前穿着衬衫西装,里面的扣子钮上又松开,钮上又松开,反反复复。
大个子合上书页,笑了笑:“你看起来很帅了。”
雷盯着镜子,自言自语:“那又怎样呢。”随即他朝大个子挥了挥手,赶赴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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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而不失格调的餐厅里,女孩克洛伊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So,你是干嘛的,雷蒙德。”
坐在她对面的雷诚挚的说道:“我杀人赚钱。”
克洛伊被眼前这个男人给逗笑了,继续问道:“杀什么样的人呢?”
雷不假思索的回答:“神父、孩子,你知道的,都是些普通人。”
克洛伊弹了弹烟灰:“这行当很赚钱吗?”
雷调侃道:“杀神父有钱赚,杀孩子就没有了。那么,你呢,是做什么的?”
克洛伊盯着雷的眼睛:“我卖可卡因和海洛因给比利时电影工作人员。”
雷睁大了眼睛,戏谑道:“是吗?”
克洛伊挑了挑眉毛:“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吗?”
“嗯......挺像的......”
克洛伊被逗得咯咯作笑,雷也笑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我看起来像会杀人的吗?”
克洛伊食指轻轻叼着烟,姿态有些妩媚:“No,只杀孩子吧。”
雷点点头,拿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岔开话题道:“我今天看见了你的侏儒,他竟然连招呼都不打。”
克洛伊弹了弹烟灰:“他有点上头了。”
“什么?”
“合成海洛因,他吸得有点上头了。”
“合成海洛因?他从哪弄到的?”
克洛伊故作轻松:“我卖给他的。”
雷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能把合成海洛因卖给一个侏儒?”
克洛伊深吸了口烟,吞吐出去,这次轮到她岔开了话题:“这部电影,它会很成功的。直到现在,布鲁日还没拍出一部经典电影呢。”
雷脱口而出:“当然没有了,这破地方。”
克洛伊有些不悦:“雷,布鲁日可是我的家乡。”
雷一点不给面子:“哦,它还是个破地方。”
“才不是呢!”克洛伊在极力辩解。
“是吗?连侏儒都得嗑药才能顶得住。”
克洛伊往椅背上一靠:“Ok,在侮辱我家乡的事情上,你做得很成功,雷蒙德。你何不给我讲几个比利时笑话呢?”看得出来她想要把话题引向正轨。
雷抿了口酒,回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嗯?等等,比利时是不是有很多虐待孩子的凶手?”
克洛伊沉默不语,似乎已经被雷打败。
雷反倒来了兴致:“那我就知道了,嘿嘿。比利时什么出名啊,巧克力和虐待儿童。他们发明巧克力,就是为了吸引那些孩子。”
克洛伊沉默不语,盯着雷。
雷觉得自己讲了一个成功的笑话,不解地问道:“What?”
克洛伊看起来很有些忧伤:“他们杀死的其中一个女孩是我的好朋友。”
雷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很抱歉,克洛伊。”他看起来有些自责。
克洛伊看着雷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他们并没有杀死我的朋友,我只是想让你郁闷罢了。还真有效,好极了。”
静谧的餐厅内,毒贩和杀手相视一笑。
“我去趟洗手间。”雷看着克洛伊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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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妈没教养!”邻座的一个秃顶男人愤然骂道。
雷盯着那个男人,眼神凶狠:“你说谁他妈的没教养?”
秃顶男人放下餐叉,嘴里还在咀嚼食物:“Well,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他妈的教养好吧,把烟直接喷在我和我女朋友的脸上,就这个太他妈没教养了!”
雷反驳道:“这里是吸烟区。”
“我才不在乎这里是不是吸烟区,她把烟吐在我的脸上,我可不想因为你们的无知而早逝。”
这下雷反倒乐坏了,他想起以前一个同样秃顶又瘦小的越南人:“阿哈,以前有个越南人也是这么说的。”
秃顶男人觉得莫名其妙:“越南人?你他妈说什么越南人?越南人和这事一点关联也没有!”
雷反驳道:“怎么没有关系,你个越南佬!”
秃顶男人被雷这脑回路弄得有些凌乱:“艹,一遍又一遍的,越南人和我以及我女朋友,和吸你女朋友的二手烟有什么狗屁联系?你告诉我......”
“嘭!”秃顶男人话还没说完,雷的拳头直接呼在了他的脸上,并且还不忘解释其中的关联:“这就是那个越南佬的下场!”男人妥妥地被撂倒在地。
“呼!”一道劲风袭来,雷侧身躲过,定睛一看,秃顶男人的女友抄着一个酒瓶向雷袭来。
雷嘲讽道:“瓶子?别他妈费劲了!”
“嘭!”又是一拳撂倒,雷甩甩拳头,呼了口气。当克洛伊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副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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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外,“我不打女人,我从不打女人,克洛伊。”雷在极力解释,“我打女人是因为她拿着个瓶子想砸我,这就不同了,这是自卫,对吧?要是她会空手道呢?我从来不会打普通女人的,别乱想了克洛伊。”
克洛伊低着头,沉默不语,雷有些急了:“噢别这样,你要离开我了是吗?就因为我打了那个臭女人。”
雷着急的像个孩子,此时克洛伊却抬头笑了起来,她看向雷,雷直接看愣了,惊呼道:“天哪!你可真美!”
一个热吻凑了上来,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