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几乎是一夜没合眼,一夜下来尽显疲态。刘华玉本想与她交替着守夜,被林姨娘强硬的拒绝了,也是寻了个离的近的小厢房凑合了一夜。
临近清晨的时候,林姨娘再一次颤颤巍巍抬起手,却没感受到鼻子下面有气息吐出。她又屏住呼吸,再尝试一次,还是没有熟悉的感觉。
心里咯噔一下,潜意识认为广珲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离她远去,心情还没有很大的起伏。
林姨娘觉得她自己是困的糊涂了,去命婢女请来刘华玉,郑纪和郎中来。
刘华玉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林姨娘是魔怔了,赶紧穿戴整齐后赶去。
她去探一下,确实没有。林姨娘扒住她的手,见她也不说话,赶紧上去不分轻重的拍打着广珲的脸,广珲自然没给林姨娘反应。
郑纪也来了,他昨日便知此事,但实在太累,便没有到场,只是派人在这儿盯着。
方才一收到消息,又派人去朝廷请了假,说要安生的照顾广珲。皇帝温和,又是有儿子的人,想来不会太为难。
刘华玉站在那儿,郑纪询问她情况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郑纪微微摇头,眼神中一阵担心。
郑纪瞬间恼了,连忙叫人把郎中喊起来,等到的时候,林姨娘已经抱着渐冷的身体泣不成声。
郎中碰了碰广珲的身子,直直跪下说道:“小公子他…已去,卑职无力回天,还请老爷夫人们节哀。”
林姨娘无法接受:“不可能…”后半句话未出,人竟直直倒在地上,郑纪想去扶一把都没赶上,顿时场面手忙脚乱。
郎中一个劲的跪下磕头,郑纪怀抱着林姨娘,有落泪的势头,一众下人们都纷纷跟着郎中跪下,哭声呜咽声节哀声混杂着。
这种时候还是得看刘华玉,她赶紧叫人把林姨娘安置到自己昨日睡下的厢房,又朝郑纪看了一眼便到广珲的床前查看情况,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没法做主。
郑纪缓和情绪,先将郎中扶起来,让一众下人们起身退下,将他送走后,去了广珲的床榻前,亦是颤抖着手将被子拉开一点,露出广珲平静的睡颜。
摸上去已是冰凉,无一点生气,郑纪平日里不够爱广珲,等他真当去了之后,心中诸多亏欠他的感觉。
刘华玉也是看着广珲长大的,历经了大大小小的病痛之后保到四岁,林姨娘都以为他要好起来了的时候,他却撒手人寰。
刘华玉说:“我去陪着林姨娘,等她醒了好宽慰她。”郑纪无声的点头默许。
外头是最后才到的冬赐和婉娴,她们也都是广珲从小的玩伴,广珏广璟忙于学业无法抽身,偶尔也来看望广珲。
婉娴也在哭,拿着帕子也遮盖不住伤心神色,头一次失了架子硬是闯进房中,她先去看了广珲一眼,又到林姨娘所在的地方,跟刘华玉一起守着。
冬赐前一阵子还说,等广珲病好了,就要带他到学堂去转转,如今病没好,人走了,学堂也去不成了。
那日是昏昏沉沉过去的,整个郑府就像先前丢了婉嫣一样死寂,下人们办差都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恐怕惹了上头不快。
等冬赐见了广珲最后一面后受不住回房了,绘春就安慰着冬赐,像个大姐姐一般拍着冬赐的背顺气。
冬赐断断续续的哭着,头有些痛,后来不知怎的就也睡着了。绘春心疼的叹了口气,小心擦去眼角的泪。
听说林姨娘醒来之后,刘华玉婉转的告知了她,她突然变得平静,只是点头也不再说话了,刘华玉十分担心,陪着她说了好久的话。
唯一没出面的庄姨娘那里现在算是整个郑府最热闹的地方,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笑,被郑纪狠狠斥责一顿。
广珲的丧仪办的算是热闹,冬赐还请了宁绥和周云书过来。冬赐穿着一身白衣,和绘春四人坐在一排,相顾无言。
三人都很识趣的没有说些低俗的笑话故意逗她,只是默默的在冬赐身侧,好让她有个依靠。
白栩墨不知受了哪的邀请也来了,穿戴的较旁人相比鲜艳多了。
但是冬赐正伤心着,这抹亮色让她越看越烦,便低声问周云书:“她为什么也来了?”
周云书刚想问出“她是谁”,便看见从眼前走过的白栩墨,便将这个问题咽回去。“你别去管她,想在广珲丧仪上博眼球的,也就她了。”
宁绥赏了白栩墨一个抬眼,随后概不理睬,绘春一直盯着她看那佯装出来的悲伤。广珲已经化为了一盒白灰,由林姨娘抱着,将要开始丧仪的流程。
冬赐还小,并不懂得这些,刘华玉也不准备让冬赐懂,安排她坐在一旁会会宾客算完事。
郑纪还给广珲寻了好些哭丧之人,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惹的冬赐心中烦躁又难受。冬赐不顾来宾们异样的眼神就跑回自己房间。
绘春和周云书紧随其后,没有犹豫便跟着进了内屋。宁绥则稍稍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冬赐闺阁上的牌匾,心一横也进去了。
绘春看到宁绥也进来,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宁绥被看的没法了,搬了个小椅子坐下。
冬赐坐到旁边迎客的小屋,愤愤不平:“那些来的宾客肯定都是演出来的伤心,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广珲,又怎会真心的为他伤心。”
周云书哪会不知道这一点,但还是对她说:“你若知道某府上一位小公子走了,也定是会伤心一阵的吧,只不过关系没那么亲密罢了。”
冬赐沉默一阵,算是认同周云书的话,又张嘴:“还有我父亲请的那帮人,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哭点什么东西。”
绘春说:“老爷也是要给珲哥儿一个体面,这哭丧的人越多,哭的越凄惨,证明他在府上就越受人重视。”
冬赐无言反驳,又是一声长叹。宁绥坐在一旁,不时与冬赐有个眼神上的交流,其他时候只是默默的听着她们的话,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地点的原因,让宁绥一些拘束。
但是冬赐不在意,她的宁哥哥只要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就是对她的一种安慰。
后来丧仪散了,独留下满桌的残羹冷炙,林姨娘站在当中,身旁陪着一个婉娴,还是显得格外孤寂。冬赐看到了也不敢贸然上去惊扰了人家沉浸的情绪。
举办丧仪的好几个月之后,冬赐尝试着去婉娴屋中寻她。那场景莫名像回到了广珲还在的时候,她们聚在一起玩过家家,如今扮演孩子的人不见了,这虚拟的家也就散了。
所以她们开始玩别的,许多游戏都尝试一遍,好些日子才彻底将婉娴拉出伤心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