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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息心

011.燕安学宫

望月息心 春花漫漫 2751 2025-11-11 00:35:22

  听雪苑的第一夜,梅倾睡得极浅。公羊甫的话语、燕京墨玩味的眼神、梅明那转瞬即逝的异样……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交织,让她在天光微熹时便已清醒。

  她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枕边的梅明。孩子依旧蜷缩着,呼吸平稳绵长,眼睫安静地垂着,与昨夜她安置他时别无二致,仿佛那黑暗中清明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

  梅倾不动声色,如同往常一样,开始进行她那繁琐的“易容”。深色粉底掩盖光华,阴影模糊轮廓,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向铜镜时,镜中已是一位眉眼清秀却绝不出挑的平凡女子。

  “阿姐……”软糯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朦胧响起。

  梅倾回头,见梅明已经坐起身,揉着眼睛,依赖地看着她。那眼神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阿明醒了?”梅倾走过去,语气温柔,替他理了理睡得翘起的头发,“一会儿用了早膳,阿姐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早膳是燕安风格的清粥小菜,精致却失了几分漠寒的豪迈。饭毕不久,听雪苑便迎来了第一位“访客”——一名身着内侍服饰、面容刻板的太监,身后跟着两名小黄门。

  “梅公主,梅小公子。”太监尖细的嗓音没什么起伏,传达着来自东宫的命令,“太子殿下有令,各国质子既入燕安,当入‘燕安学宫’进修,以习天朝礼仪典制,明晓君臣纲常。今日巳时正,请二位至学宫‘明德堂’报到,不得有误。”

  说完,也不等梅倾多问,便施了一礼,转身离去,姿态间带着燕安宫廷特有的倨傲。

  “燕安学宫……”梅倾咀嚼着这个名字。这分明是要将各国质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名为教导,实为监视与控制。恐怕这学宫里的“课程”,不会那么轻松。

  “阿姐,我们要去上学吗?”梅明仰头问,眼睛里带着孩童对新鲜事物的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

  “嗯。”梅倾牵起他的手,轻轻握了握,既是安抚,也是一种无言的提醒,“去见识一下燕安的‘风采’。”

  巳时将至,梅倾依旧是一身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牵着同样穿着朴素的梅明,在阿慕的跟随下,来到了位于皇城东南角的燕安学宫。

  学宫气势恢宏,飞檐斗拱,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踏入其中,书卷气与一种无形的肃穆压迫感交织在一起。引路的仆役将他们带至“明德堂”。

  堂内已坐了不少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正与身旁一位燕安贵族子弟谈笑风生的凌江世子刘雨彦。他注意到梅倾,点头微笑,笑容温和,带着新来者之间天然的亲近与试探。

  而在靠窗的位置,公羊甫独自静坐,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当梅倾走进来时,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了过来,虽只是一瞬,却让梅倾感觉如芒在背。

  另一侧,阳霸国的拓跋野则显得随意许多,他甚至半倚在座位上,一条腿大大咧咧地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看到梅倾进来,他只是粗声打了个哈欠,算是打过招呼,眼神里带着一种“又来了个倒霉蛋”的了然。作为已经在此为质十年的“老人”,他显然早已习惯了学宫的这套流程,也失去了新来者的那份紧张与好奇。

  除了他们这些质子,堂内还有几位燕安本国的贵族子弟,男女皆有,个个衣着华贵,神色间带着天生的优越感,看向质子们的目光充满了或明或暗的打量与轻蔑。

  梅倾选了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将梅明安置在自己身侧。

  几乎是在他们坐定的同时,一道娇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这不是我们漠寒的‘雪神’公主吗?怎么,昨日献宝,今日就来学礼仪了?看来漠寒确实需要好好学学,什么是上下尊卑。”

  华阳公主燕琳琅,在一群贵女的簇拥下,款款走入明德堂,目光精准地落在梅倾身上,充满了挑衅。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致。

  梅倾垂眸,如同昨日一般,摆出那副隐忍柔顺的模样,起身微微屈膝:“华阳公主。”

  燕琳琅见她又是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姿态,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气闷,冷哼一声,在她前排正中的位置坐下,仿佛要用背影彰显自己的高贵。

  这时,一位身着儒衫、面容古板的老者手持戒尺,踱步走了进来。他目光严厉地扫过全场,在看到燕琳琅时,神色微微缓和,但在掠过各国质子时,则带着明显的审视与苛刻。

  “老夫姓严,忝为学宫博士,今日起,负责教导尔等《燕礼》与《安邦策》。”严博士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既入燕安,当守燕安之礼,习燕安之策。若有怠惰不逊者,休怪老夫戒尺无情!”

  开场白便定下了基调——这是一场文化与人心的驯化。

  课程开始,严博士先是照本宣科地讲述燕安繁琐的宫廷礼仪,从跪拜、稽首的细微差别,到衣饰、器用的等级规制,无不强调着燕安作为天朝上国的“正统”与“优越”。

  他的目光时不时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各国质子身上逐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凌江世子刘雨彦身上。

  “刘质子,”他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凌江国素重‘礼’道,老夫早有耳闻。且问你,凌江朝堂,臣子面君,行何种大礼?其仪轨细节,与我天朝《燕礼》所载三拜九叩之制,又有何异同?”

  这问题看似考校学问,实则暗藏机锋,意在让刘雨彦亲口说出凌江礼仪与燕安的差异,无论他如何回答,都难免有被比较、被贬低的意味。

  刘雨彦神色不变,起身执礼,言辞清晰而恭谨:“回博士。凌江小国,礼制粗疏,岂敢与天朝上国相提并论。我朝面君,行‘再拜稽首’之礼,仪轨简朴,远不及燕安三拜九叩之庄重威严。学生入燕安,方知礼仪之盛,正该潜心学习,以补不足。”他姿态放得极低,既回答了问题,又巧妙地捧高了燕安,将自己置于求学者的位置,让人挑不出错处。

  严博士目光微动,不置可否,随即转向另一侧,看向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拓跋野。

  “拓跋质子,”他语气加重了几分,“你阳霸国民风彪悍,不重繁文缛节。然则,无规矩不成方圆!老夫问你,若在阳霸国宴之上,国君、太子、亲王、重臣齐聚,其座次尊卑,依何而定?你可知我燕安,素以‘左为尊,序齿排辈’为铁律?”

  这个问题更是刁钻,直指阳霸可能存在的“无序”,并与燕安的“铁律”形成对比。

  拓跋野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粗声回答:“俺们阳霸没那么多弯弯绕!宴饮座次?自然是实力为尊!谁拳头大,谁坐前面!王庭大宴,也是按战功和修为排座位!像你们这样论资排辈……”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不妥,硬生生拐了个弯,“……呃,自然是有其道理,俺还在学,还在学。”他挠了挠头,一副“俺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坐下了,引得几个燕安子弟低声窃笑。

  严博士冷哼一声,显然对拓跋野的回答不满,但也没再多说。最后,他那严厉的目光,如同最终审判般,落在了后排一直低眉顺目的梅倾身上。

  “梅——质——子。”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某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漠寒国,北域苦寒之地,听闻部族杂处,民智未开,礼乐不兴。贵族女子,不习女红,不修妇容,竟可纵马驰骋,乃至干预部族事务?此等行径,在我燕安,实属骇人听闻!你且说说,漠寒之‘礼’,究竟何在?与禽兽之聚,又有何异?”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这已不是简单的考校或贬损,而是近乎赤裸裸的侮辱了!连一直事不关己的公羊甫都微微蹙眉,拓跋野也收起了惫懒之色,刘雨彦面露担忧。燕琳琅更是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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