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活着的人是谁
苏鸢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霍云川对视,“夫君已逝,我有何不敢?”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霍云川,他突然失控,将休书撕得粉碎,“你嫁给云深,便是霍家的人,即便是死了,也是我霍家的尸首!”
“来人,把苏氏押到祠堂去,让她跪上一夜,求列祖列宗原谅!”
两个身形壮硕的婆子围上来,一人抓住苏鸢一条胳膊,拖着她疲惫无力的身子朝祠堂方向走去。
“霍云川!云深已死,你凭什么不准我和离!”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无论苏鸢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两个婆子的束缚,最终被扔进了祠堂。
苏鸢被随意丢在地上,在这后宅里,她没有丈夫和儿子依靠,又不得婆母喜爱,连府上的下人都敢给她眼色看。
这是她嫁给霍云深的第三年。
新婚不到一月,霍云深便随长兄上了战场,本是一场轻松的战役,敌人仅三千,不过米粒之珠,却让她的丈夫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苏鸢与霍云深并无夫妻之实,她清清白白,本可再嫁,但苏鸢执意要为亡夫守寡,不肯改嫁他人,婆母这才对她露了几次笑脸。
而她的初次,留在了昨夜,还是和沈遇年……
“云深……”尽管已过了一夜,苏鸢的身子仍在隐隐发颤,她双眸含泪,脆弱又无助,“我到底该怎么办……”
‘吱呀’一声,祠堂的门被人推开。
苏鸢恍惚抬眸,逆着光,男人缓步走近,眼底压抑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氏,你可知错?”
苏鸢微微睁开眼,才勉强看清了那张脸,她眼底闪过明晃晃的恨意,“霍云川,我是云深的发妻,你设计陷害我,哪有半分兄长至亲的模样!”
听她这话,霍云川眼底复杂更甚,默了半晌才道,“你既清清白白回了家,就安分守己做你的二少夫人,只要你不再生事,不再提和离,我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苏鸢抓起地上的蒲团朝他砸过去,“霍云川,你这个卑鄙小人,不配做云深的兄长!”
霍云川后退两步,有个物件从他身上轻飘飘地掉了下来,并未引起他的察觉。
“你就在祠堂反思,明日一早再出来。”霍云川只留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余光瞥见掉落在地的物件,苏鸢费力起身,指尖颤抖着捡起地上那枚平安符,符的背面还写有一个“霍”字。
“霍”字最后一道笔画被轻轻勾起,一看就是落笔之人的小习惯。
“这是…云深出征前我亲手求来的平安符……”
连背后的“霍”字也是她亲手写的。
“怎么会在霍云川身上?”苏鸢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平安符上熟悉的字迹,心头一震,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祠堂斑驳的光影,望向架子上摆放的一排排牌位。
这是她从云深死后第一次被罚进祠堂。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野草般在心中疯长,难以遏制。
苏鸢紧攥着平安符,踉跄着上前,视线从供奉的牌位上一一掠过。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苏鸢呼吸有些凝滞,脸色煞白,惊恐地后退,“为什么没有云深的牌位?”
她脸上看不见丝毫血色,单薄的身影站在祠堂中央,不经意间发现了帘子后藏了一块无字牌位。
苏鸢心跳得厉害,无边的困顿将她囚禁,她缓步上前,翻过无字牌位,瞧见了底座下刻着的——长宁侯府世子霍云川之灵。
苏鸢一下子失了力气,牌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一如她的心,破碎难愈。
“霍云川死了……那活着的人是谁?”苏鸢喃喃着,眼神空洞无助,祠堂寂静,她连崩溃都不声不响。
过了好半晌,祠堂里忽地响起一声轻笑。
“虚伪。”
话音落地,架子上的牌位被苏鸢一股脑甩在地上,她发了疯似的打砸祠堂,拿起点灯丫鬟遗漏的火折子,面不改色地点燃布帘子。
布料易燃,火苗瞬起,火光映亮了苏鸢几近癫狂的笑颜,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苏鸢退到门前,亲眼看着火舌吞没霍家视若珍宝的祖宗牌位。
“祠堂走水了!快去请世子和夫人——”
“快救火,二少夫人还在里面!”
霍齐氏闻讯赶来,瞧见祠堂上冲天的火光,两眼一翻,恨不得晕死过去,“祠堂……我霍家的祠堂啊!”
“母亲!”霍云川眼疾手快扶住她下滑的身子,蹙眉望向火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起火!苏鸢呢?”
话音才落,就见苏鸢被两个年纪小的丫鬟搀扶着走出来。
“你个扫把星……”霍齐氏见了苏鸢,脸颊上的肉止不住抽动,眸中的厌恶不加掩饰,“火这么大,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是不是你心头有恨故意纵火!”
苏鸢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脸色苍白如纸,眸子空洞无光,只剩一片死寂。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母子二人,一言不发。
霍云川表情有几分僵硬,仓惶别过脸去,沉声道,“二少夫人当众失态,将她带回长乐院去,禁足一月,不得外出。”
苏鸢被两个丫鬟半拖半拽地带回长乐院,一路上她低垂着头,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主屋的门刚被推开,苏鸢立刻就看到了四肢被捆住艰难在地上挪动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衣衫凌乱,发丝黏在脸上,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看到苏鸢进来,泪珠瞬间滑落,可她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苏鸢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解开小丫鬟身上的绳索,“晚星,你没事吧?”
晚星摇摇头,强忍着眼泪,“奴婢昨夜被打晕了,醒来后就被捆住了手脚,世子放了话,不准奴婢寻您……”
小丫鬟脸颊还是肿的,跪在一旁泣不成声,苏鸢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逐渐变得冷冽,“别怕,从前是我太过软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日后,我绝不给任何人踩在我们头上的机会。”
“晚星,我知道东厨有你的同乡,你托关系,替我熬一碗避子汤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