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要改革的消息都还没捂热,就流散了出去,连带着各种不确定的信息,都传的有鼻子有眼。
什么改革按收视率排名,将对不同类别的节目进行排名,排名最后的一个栏目就要砍掉,而这些栏目的员工就是要精减的对象。
很不幸的是午夜新闻在新闻类节目中,不仅收视率排最后一位,而且是长期垫底。
白帆是在他们摄像小群里获得的第n手消息,一到电视台就去找林申。
他们两个人共同面对,总比他一个人慌张来的强。
他不是电视台的合同工,只要熬满五年就有机会转合同工,他已经坚持了三年,还有两年,咬咬牙就过去了。这时候改革裁员,那不就是他么,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随意拿捏。
“什么要完了,你慢点说。”林申隐约不祥,心跳很快,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
白帆上气不接下气,激愤道:“电视台要改革!我们栏目要被砍了,我和你都要走人啦!”
三句话提炼了最核心的信息。
林申心头的不祥感落了地,小心脏“啪嗒”一声,也重重地跳了下,瞬间皱起了眉头。
也就一秒钟的功夫,林申想她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
哇!她也太幸运了吧!她才大学毕业,明明以第一名考入了电视台,却被暗箱操作发配到了午夜新闻,天天跑商务也就都罢了,现在她到连上台播条“馊”新闻的影子都没摸到,然后……就要被走人了?
林申以为前一秒已经是她仅仅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最至暗的时刻了,没想到原来谷底之下还有深渊。
哇!真是精彩!
林申内心激战,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不相信,小手一挥,轻飘飘地“欸”了声,一连几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大的事,靠不靠谱啊?就我们栏目被砍吗?也没听台里说啊,湛老师也没跟我们说呀。”
她虽内心表示不相信,但一连几问完全暴露了她的心虚。
白帆没心思感受她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后,似乎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马上又收住,坚定地说:“就今天中午他们中层开会说的呀,这种消息不会空穴来风的,说是要按收视来,我们收视垫底也不是一两天了,不砍我们砍谁啊,砍空气啊!而且还说了,这次动真格的!”
林申:……
白帆有些急躁地拉了拉林申,哭腔着:“你说,要是真把我们砍了,怎么办啊?”
林申眸光怔怔,真的愣住了。
如果都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呢?她还没做好准备呢,她也还是个才刚进入社会的胚胎啊,都没完全塑造好职场人设,就要去扮演失业人士了?太快了,她有些不适应。
白帆双眸清亮,看着林申,好像能从她脸上看到答案。不待林申开口,他神色暗了下来,哀怨地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事。
“其实你倒也不用担心,不会裁你们合同制员工的,要动,也是动我这种派遣的,第一个被裁。”
他语气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二十多岁年青人的阳光。
林申倏地回了神。
她和白帆搭档一个多月了,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用工身份,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合同制不是什么免死金牌,她还在试用期,裁她也是首选?说派遣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一样?怎么说都好像都不对,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得到白帆的共情,也都会显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着白帆落寞的神情,林申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安慰白帆,同时也是安慰自己:“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们都不会被裁的!”
白帆眼里慢慢透出星星光芒,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惊喜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如果真的改革,她都自身难保,能知道什么?林申翻了个白眼,干笑一声,嫌弃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白帆神情瞬间颓了下去,下一秒,听到林申的声音,又亮了起来。
“不过……”林申忽然对上白帆欢喜的双眸,顿住了。
“不过什么?快说!”白帆急得不行,焦急道:“只要能不被裁,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林申沉了沉,盯着白帆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如果改革是真的,如果我们栏目是吊车尾,我们能做的要么就是找人收留我们,要么就是把节目做好,争取留下,没别的选择。”
她说的是两条路,实际上只有一条。
现在人人都是惊弓之鸟,全都在担心自己的饭碗,根本没人会顾及他们,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把节目做好,争取摆脱倒数第一。
白帆慢慢地从急躁恢复到平静,看着林申,慢慢地坐了下来,勾了勾下巴,无奈道:“寻到什么好的线索不啦?”
一句话,两人就达成了一致。
林申笑起来,摆摆脑袋,说:“我才刚打开你就来了,还没来得及看呢。”
白帆倏地凑了过去,晃动鼠标,坚决道:“非得做出个大新闻不可!”
鼠标不知碰到了什么,右下角忽然跳出一个视频,两个大字跃入眼帘:“停战!”
白帆微微一愣,又凑过去些,点击鼠标,点开了页面。
林申看着他莫名的操作,还没开口问,就听到他的声音。
“程清言,认识伐?”
林申摇头,却下意识地看向了电脑屏幕。
记者的镜头在晃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残破的城市,硝烟尚未散尽,镜头前灰蒙蒙的,林申仿佛能闻到从那片空气中残留着火药和尘埃味道,辛辣刺眼。耳边全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在欢呼,雀跃,汇聚成声浪向她扑来。
镜头还在晃个不停,忽然一个华裔的男人出现在镜头前。
“此刻停火协议正式生效,看看拥护和平的人们吧!他们在尽情地欢呼!”男人用流利的英语述说着,身后是一片欢呼的人群。
林申看着视频里的男人。他身上是灰扑扑的,脸上也染上了灰土,发梢上也挂着尘土,但夹在鼻梁上的眼镜却十分干净,透出他干净清澈的双眸。
这个人,与战场格格不入,林申想,忽然耳边就传来白帆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呐,就是他啊!”
林申偏头,就看到白帆指着电脑屏幕,眼露兴奋,几乎是惊叫:“我是真没想到他来操盘电视台改革,他可是战地记者啊,太牛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