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振国将军府，不是沐家

　　楚恒招招手，示意那小男孩过来：“小九，这位是振国将军沐放和他的千金。阿放啊，这是今上幼子，小名唤作瑾儿。他出生时，你恰好大破北狄，得胜还朝，可还记得？”

　　“原是九皇子殿下。”沐放拱手行礼，声音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沐放参见殿下。”

　　少年一身玄衣，不过八九岁年纪，却已初具威仪，一张脸漂亮得近乎妖异。

　　沐渔正想凑近看看，父亲抱着她的手臂却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她有些吃痛。

　　爹爹……很不喜欢这个有龙气的小哥哥吗？

　　楚崇瑾迎上沐放的视线，对方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足以让寻常人胆寒，他却半点不怵，声音镇定：“振国将军无须多礼，您是大楚功臣，瑾对您神往已久。”

　　“沐放不过一介武夫，如今更是被太子软禁的阶下囚，当不起‘振国将军’之名，亦当不起殿下神往。”沐放的语气疏离而冰冷，仿佛在刻意划清界限。

　　楚恒闻言皱眉：“阿放，陛下病重，才让太子监国。他年少胡闹，不必当真。有本王在，无人能动你振国将军的位置。”

　　沐放绷紧了唇线，垂下眼帘：“沐放，当不起老王爷厚爱。”

　　楚恒眉心一紧，深深地打量他片刻，转头冲沐渔和善地笑笑：“小九，你带小妹妹去府中花园转转，叔爷同振国将军叙叙旧。”

　　沐渔有点纠结。她好想跟这个小哥哥多待一会儿，确认他是不是明君，可是爹爹明显在生气。要是不守着爹爹，万一他跟老爷爷打起来，老爷爷生气罚爹爹怎么办呀？

　　“不必了。”沐放毫不犹豫地拒绝，将沐渔抱得更紧，“小女性情顽劣，若冲撞了九皇子殿下，沐某担待不起。老王爷，沐放改日再来叨扰。”

　　楚恒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阿放，你这是连本王也信不过了？”

　　沐渔困惑地看看自己的爹爹，又看看那老爷爷和楚崇瑾，咬了咬唇。她可以肯定了，爹爹是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个小哥哥！

　　可小哥哥明明是身负龙气的明君啊，如果爹爹能辅佐他，必能成为定国安邦的大功臣，小哥哥也能更顺利地当上皇帝呀。

　　虽然纠结，沐渔还是决定先听爹爹的话。她装模作样地重重咳了几声，小脸埋进爹爹怀里：“爹爹，小渔儿头痛痛，咱们下次再来找老爷爷和小哥哥玩，好不好呀？”

　　沐放一怔，随即会意，这是女儿在为他解围。他心中一暖，顺势道：“老王爷，九殿下，小女受了风寒，沐放先行告辞了。”

　　沐渔任由父亲将她抱出王府，小脑袋埋在父亲肩上，却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哥哥正凝视着她爹爹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一路上，沐放都紧绷着唇一语不发，沐渔也乖乖巧巧地没有说话。

　　父女俩刚回到将军府，便听见一阵尖利的喝骂传来。

　　“沐放真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太子本就疑心他谋反，将他软禁，他倒好，竟为了那个贱人所生的小野种打伤禁卫军逃出去！”

　　沐渔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里面的人，在骂她和爹爹。

　　沐放搂着她的手僵了僵，抱着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府中。

　　一名身着锦衣的妇人正叉着腰破口大骂：“那丫头一生下来，她那狐媚子娘就扔下烂摊子跑了，如今她又惹上了太子的掌上明珠嘉慧郡主，母女俩都是赔钱货！”

　　“大嫂，你说话放尊重些。”沐放的声音冷了下来，“小渔和她的母亲，是我沐放一生所爱。你再敢胡言乱语，就莫怪我不讲叔嫂情面。”

　　“情面？二弟你何时跟我们讲过情面？”那妇人嗓门更大了，满脸刻薄，“自你出征，婆母便是我和你大哥服侍，你可曾管过家里一日？如今你一回来，就给府上招来灭顶之灾！太子都说你要谋反了！”

　　她眼中闪着精光，似乎下定了决心：“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我和你大哥可没做过这等事！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咱们两家从此分家，各走各路！”

　　沐渔看着那女人，从小妹妹的记忆里知道，这是她的大伯母周氏，一向尖酸刻薄，看她不顺眼。沐家本是农户，是爹爹在战场上用命拼杀，才挣来如今的富贵。这些人享受着爹爹带来的荣华，却在危难时第一个跳出来捅刀子……

　　“好，大嫂既然这么说了，可就别后悔。”沐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这就去找族老，今后我们两家，同姓不同路！”

　　周氏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们有什么好后悔的？送走了你们这尊瘟神，我跟你哥才算安心！”

　　她直接将一纸早就备好的契约扔进沐放怀中：“也不用寻什么族老了！家中田产铺面，我们平分，东西都列在单子上了。你画了押，咱们从此便是两家人！”

　　原来，大哥大嫂竟早就盼着这一天！沐放想起过往种种，只觉心寒，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冷：“好，如你所愿，我画押！”

　　“等等呀爹爹，小渔儿觉得不对。”沐渔忽然伸出小手，按住那份契约，仰头看着周氏，奶声奶气地问：“大伯母，为什么爹爹拿命换来的府邸田产，还有银子，要和你们平分呀？伯父伯母为家里做过什么功劳吗？”

　　沐放拧起了眉，而周氏的嗓门一下子拔高，指着沐渔的鼻子便骂：“小赔钱货，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家中的东西，本就该是你大伯和你爹平分！难不成你还想撺掇你爹私吞家产！”

　　“‘振国将军府’是皇帝爷爷赏赐给爹爹一个人的，是爹爹的东西呀。”沐渔也不恼，掰着肉乎乎的手指一样一样跟她算，“上面写的田地，是爹爹打了胜仗，皇帝爷爷赏的；那些铺子，是爹爹用自己的钱置办的；府里的银子，也都是我爹爹的饷银哩！”

　　她叉着小腰，指了指府门口：“所以，大伯母和大伯要分家，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的，你们自己收拾好东西，直接搬走就可以啦。”

　　周氏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个小孩子家家胡说……沐家本就是……”

　　“这里不是沐家，是‘振国将军府’，是爹爹心善，才接你们来住的。”沐渔哼哼两声，“大伯母如果觉得小渔说得不对，可以去报官，让官府的大人来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