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日告白
2022年3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凉，我和四姐轮班守在爸爸的病床边。窗台上的绿萝是四姐从老家带来的，新抽的嫩芽沾着晨露，给这间总飘着药味的屋子添了点生气。爸爸刚喝完调理肠胃的中药，脸色比年前好了些，却还是没什么力气，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我端着冲好的营养品走过去，银勺在玻璃碗里轻轻搅拌，乳白色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泡沫。“爸，慢点喝，别烫着。”我把碗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咽下去，心里松了口气。
“你们一家真的不容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危栓潼。他手里拎着一个果篮，额角还带着赶路的薄汗——他知道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总时不时来送点东西，有时是新鲜水果，有时是妈妈托他带的家乡菜。
我抬头冲他笑了笑，手里还没停下搅拌的动作，语气轻得像窗外的风：“生活哪有容易二字。”不过是咬着牙，把难嚼的日子慢慢咽下去罢了。
危栓潼走到床边，帮我把爸爸的被子掖了掖，声音低了些：“哎，如果我是真的，我会借给你钱。”他说的“真的”，是我们之前玩笑时的说法——他总说自己是我“幻想出来的男闺蜜”，替我分担那些没法跟别人说的心事。
“谢谢你。”我笑得眉眼弯了弯，眼眶却有点发热。我知道他的心意，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比真金白银更让人心暖。
日子在煎药、喂饭、复查中慢慢滑到6月，广州的夏天来得猝不及防，空气里满是湿热的气息。爸爸的肠胃调理得差不多了，能自己慢慢走路，我也终于有了点空闲时间。那天下午，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刷短视频，屏幕里突然弹出一条文案：“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所有的‘好朋友’，不过是一方的隐忍和将就。”
我看着屏幕，突然想起危栓潼，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刚好坐在旁边帮爸爸整理病历，我转头冲他扬了扬手机，语气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危栓潼，你看，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那你喜欢我对吗？”
我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笑着反驳，说我“想太多”，可他却抬起头，眼神认真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嗯嗯，对的。”
“啊？”我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我从没敢想过，这句玩笑话，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危栓潼看着我吃惊的样子，反而轻轻笑了笑，语气很轻，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欢矣，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就得喜欢我。”他的眼神很亮，却没有逼人的灼热，只是像夏夜的星星，安静地落在我身上。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有点慌乱，却还是尽量平静：“那我拒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我依赖他的陪伴，珍惜这份友谊，却从没想过要变成爱情。
“好。”危栓潼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冲我眨了眨眼，像以前一样轻松，“我们还是好朋友。”他说完，就转头继续整理病历，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温柔得像没发生过刚才的对话。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暖意。原来真正的喜欢，不是非要得到，而是哪怕只能做朋友，也愿意陪在对方身边，看着她好好的。窗外的蝉鸣渐渐响了起来，夏天还很长，而我们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2022年7月的午后，阳光把院子里的梧桐叶晒得发亮，蝉鸣声嘶力竭，搅得人心烦意乱。我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刚洗好的青菜，听着二哥在对面来回踱步，话里满是急切。
“欢矣，读书很好的，是你唯一的出路！”二哥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他刚从广州的工地回来，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却还是硬撑着跟我讲道理，“你才16岁，总不能一辈子守着家里，守着爸的病，读书才能让你以后少吃点苦。”
我低着头，手指把青菜叶掐出了印子，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读。”爸爸还需要人照顾，家里的开销像座大山压着，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去学校，把担子都推给哥哥姐姐？
“就是不想。”我抬起头，用力摇了摇，眼里带着点倔强。我见过二哥在工地扛钢筋的样子，见过二姐熬夜打包货物的样子，他们已经够累了，我不能再当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二哥看着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转身去厨房帮妈妈烧火，背影里满是无奈。这时，危栓潼从院门外走进来，手里拎着给爸爸买的降压药，刚好听见我们的对话。他把药递给妈妈，走到我身边，蹲下来，语气比平时更温柔：“哎，错过了上学机会好可惜。”
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也知道我心里的愧疚，所以没说那些大道理，只是轻声劝我：“去读书吧。好好读书。”他的眼神很亮，像夏夜的月光，能照进我心里最纠结的地方，“你好好读书，以后有能力了，才能更好地帮家里，也能让自己有更多选择。”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可嘴上还是硬着：“我不要。”我怕自己读不好书，怕浪费了时间，更怕在学校里惦记着家里的情况，根本没法专心。
危栓潼没再劝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去看爸爸。院子里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依旧刺眼，我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的青菜叶已经蔫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一想到爸爸还需要人照顾，我就没办法下定决心。或许，我真的只能留在家里，帮着哥哥姐姐一起扛过这段难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