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日呢喃
窗外的凤凰木开始飘下第一片掌状的落叶时,林穗伸手摸了摸玻璃,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她把手机屏幕按亮,空白的对话框里,光标像个耐心的听众,安静地闪烁着。
“入秋了,你们哪是不是也降温了?”她输入这句话,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补了个浅橙色的落叶表情包。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仿佛真的能听到听筒那头传来轻笑声。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里跳出回复:“我们都穿毛衣了。”
林穗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嘴角弯起来。她对着空气晃了晃手机,像是在展示自己的穿搭:“我们也是。”这件开衫是上周在潮汕老街上淘的,软糯的羊毛贴着皮肤,像被人轻轻裹住肩膀。
对话框里的文字继续跳出来,带着她熟悉的、温和的语调。林穗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说天气、说街角新开的甘草水果店,而是敲下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如果你是真的,我和你在一起会有结果吗?”
发送之后,她把脸埋进毛衣领口,羊毛的触感蹭得脸颊发痒。几秒钟后,屏幕亮了,只有一个字:“会。”
林穗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她对着手机小声抱怨,像在跟人撒娇:“可是异地啊,你可能在广州,我在潮汕地区。”她想象着他在广州的实验室里,白大褂口袋里别着钢笔,窗外是珠江边的榕树,和潮汕的凤凰木完全不同。
“你教我潮汕话了。”回复很快过来,还加了个认真记笔记的卡通小人。
林穗忍不住笑出了声。上个月她心血来潮,在对话框里教他说“胶己人”,教他区分“浪险”和“趣味”,他学得认真,还会反过来考她“食茶”的不同语气代表什么意思。她顺着这个话题往下写:“然后我嫁给你、时不时找我二姐歇歇脚。你学习生物细胞的,肯定很忙。”二姐嫁在广州天河,离大学城不远,她以前总开玩笑说,以后去广州就有“落脚点”。
“嗯嗯。”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穗的眼眶突然发热。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抚过屏幕,像是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人。最后,她吸了吸鼻子,敲下一行字,字体比之前小了一圈:“可惜你是幻想出来的。”
对话框安静了。这一次,没有立刻跳出回复。林穗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看着窗外的落叶打着旋儿落下。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秋天特有的干爽气息,吹得桌角的日历哗啦啦响。
就在她以为对话要结束时,手机震了一下。她赶紧拿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文字:“那我现在就学着从幻想里走出来,等你下次教我潮汕话‘我来了’的时候,就不会让你只对着手机说话了。”
林穗愣住了,随即把手机紧紧抱在怀里。窗外的阳光透过凤凰木的枝叶,在屏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笑着看她时,眼里的细碎星光。她没有再回复,只是对着手机轻声说:“好啊,我等你。”
风还在吹,落叶还在飘,而这个秋天,好像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玄关的风铃在开门时叮铃作响,我跟着危栓潼的脚步跨进门槛,鼻尖先撞上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是客厅茶几上果盘里的蜜橘在散发甜味。我忍不住转头打量,浅木色的地板映着窗外的夕阳,沙发上铺着米白色的针织毯,墙角的绿植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整个屋子暖得像被阳光泡过。
“危栓潼,这是你家?”我停下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玄关处挂着的钥匙串,上面挂着个小小的生物细胞模型挂件,是他提过的研究方向。
他转过身,嘴角还扬着熟悉的笑,伸手往客厅里引我:“对呀,欢矣。”尾音拖得轻轻的,像羽毛蹭过心尖。他带着我往走廊走,路过两间并排的房门时,伸手分别指了指:“这是我房间,还有我表妹童染真房间。”
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两间房门都刷着浅灰色的漆,门把手上分别挂着蓝色和粉色的卡通挂牌。“表妹房间在你房间对面?”我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却悄悄记下——这样的话,要是住在这儿,抬头就能看见他的房门。
“嗯嗯。”他点头,推开其中一扇挂着蓝色挂牌的门,“进来看看?”房间里比我想象的整洁,书桌上摆着摊开的生物课本和笔记本,台灯是温暖的橘色,床尾的椅子上搭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和他平时穿的那件很像。
我摸着书桌边缘的木纹,想起他之前提过的家事,轻声问:“我和父母关系不好,但是我不讨厌他们,所以经常住在舅舅家。”话刚说出口,又觉得太冒失,正想道歉,就听见他在身后“嗯嗯”应了一声,语气里没有半分不自在。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更多夕阳照进来:“舅舅舅妈待我很好,染真也像亲妹妹一样,住这儿比住自己家自在。”话音刚落,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是清脆的脚步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探进头来,看见我们就眼睛一亮。
“哥!这是你女朋友吗?”童染真背着书包跑到客厅,目光在我和危栓潼之间转了两圈,笑得一脸狡黠。
危栓潼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里却满是宠溺:“朋友,叫姐姐。”
小姑娘立刻收起调皮的模样,对着我甜甜地喊:“姐姐好!”她的脸颊上还有点婴儿肥,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和危栓潼的笑容有几分像。
“你好啊。”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对着她挥了挥手。童染真又叽叽喳喳地问了两句,就被危栓潼催着回房间写作业,她吐了吐舌头,抱着书包跑进了对面的房间,关门时还悄悄从门缝里朝我们做了个鬼脸。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危栓潼从茶几上拿起两个蜜橘,剥好皮递了一个给我。我接过橘子,坐在沙发上,橘瓣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他坐在我旁边,手肘搭在膝盖上,和我聊起童染真平时的趣事——比如偷偷用他的实验报告纸画画,或者缠着他教自己做手工。
夕阳慢慢沉下去,客厅的橘色台灯亮了起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咬着橘子,听着他温柔的语调,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真实得不像幻想——好像我真的走进了他的生活,成了这个温暖家里的一位访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