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容城，梧桐叶镶了金边。
林栖迟穿着燕麦色粗线针织开衫，搭配深棕色灯芯绒长裤，相机斜挎在身侧，漫步在梧桐里的青石板路上。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老建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在转角处停下，举起相机对准一扇爬满常春藤的老旧木门。
取景框里，光斑在斑驳的木纹上跳跃，她专注地调整着焦距，腕间的细银手链随着动作轻轻作响。
“这个角度很特别。”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林栖迟转身，看见江述白站在不远处。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牛仔衬衫和卡其色工装夹克，与平日西装革履的形象很不一样。
“江先生？”她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做历史建筑测绘。”他指了指身后的石库门建筑，“这个片区要进行保护性改造。”
林栖迟注意到他手里拿着测绘本和激光测距仪，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这样的他好像比之前见时少了几分疏离感，多了几分接地气的专业魅力。
“我在为专栏拍摄秋日主题。”她展示了一下相机，“这里的建筑很有味道。”
江述白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刚才拍摄的木门上：“常春藤的曲线和木门的直线形成有趣的对比。你的取景很好地将这种韵律感表现出来了。”
这句专业的赞美让林栖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一个建筑师会对摄影构图如此敏锐。
“要看看其他角度吗？”她主动递过相机，“我拍了一组这个片区的细节。”
江述白接过相机，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他看得很认真，偶尔会就某个建筑的细节提出专业见解。
秋日的阳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林栖迟发现他专注时的眼神格外深邃。
“这张光影捕捉得很好。”他指着一张拍摄铁艺阳台的照片，“晨光的角度让花纹的投影很有层次。”
“我早上七点就来了，”林栖迟微笑，“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这个光线。”
他抬眼看了看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
这时，一个留着长波浪的年轻女孩匆匆跑来：“总监，三号楼的测量数据已经采集完了。”女孩说话时微微喘气，目光在触及林栖迟时闪过一丝好奇。
“这是苏晓，我们事务所的实习生。”江述白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林栖迟小姐，摄影师。”
苏晓热情地打招呼：“我看过您的作品！之前在《视觉》杂志上那组‘城市记忆’拍得太棒了。”
“谢谢。”林栖迟对女孩友善地笑笑。她注意到苏晓看着江述白时眼中带着崇拜。
“我们该去下一个测量点了。”江述白看了眼时间，对林栖迟说，“谢谢分享你的作品。”
“不客气。”林栖迟忽然想起什么，从相机包里取出一个 U盘，拉住快要走的江述白“这里有一些这个片区的老照片资料，我想也许对你们的测绘有帮助。”
江述白接过 U盘，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掌，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这很有价值，”他的语气真诚，“谢谢。”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林栖迟不自觉地摩挲着刚才被触碰到的手掌。
江述白今天给她的感觉，比前几次见面都要真实和立体。
傍晚时分，林栖迟来到闺蜜夏冉开在镜湖区的花店“春日序曲”。才推开门，风铃清脆作响，夏冉正站在梯子上整理高处的花材。
“快来帮我一下，”夏冉头也不回地说，“把这束紫鸢尾递给我。”
林栖迟笑着接过花束：“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悄悄溜进来？”夏冉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粉，“今天拍摄顺利吗？”
林栖迟一边帮忙整理柜台上的花材，一边说起白天的偶遇。夏冉听得眼睛发亮：“所以这位江总监，其实是个很专业很有趣的人？”
“至少比我想象中要亲切。”林栖迟斟酌着用词，“而且对摄影很有见解。”
夏冉凑近她，促狭地眨眨眼：“看来某人的印象有所改观哦。”
这时，花店的门再次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一位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的儒雅男士走了进来。
“沈墨哥？”林栖迟有些意外。
“栖迟，果然在这里找到你了。”沈墨微笑着，“我给你工作室打电话没人接，就猜你在这儿。”
夏冉悄悄对林栖迟使了个眼色，转身去照料新到的花材。沈墨是容城知名画廊“浮光”的主理人，也是林栖迟的大学学长，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有什么事吗？”林栖迟问。
“下个月画廊有个当代影像展，我觉得你的‘城市记忆’系列很适合。”沈墨递过一份策展方案，“考虑一下？”
林栖迟翻阅着方案，沈墨安静地注视着她。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接完电话后，他略带歉意地说：“画廊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你慢慢考虑，随时联系我。”
送走沈墨，夏冉立刻凑过来：“沈学长还真是坚持不懈啊。”
林栖迟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夜幕降临，林栖迟回到自己镜湖区的工作室。
正在冲洗照片时，手机亮了起来。是江述白发来的消息：
「老照片资料很有价值，已转给测绘团队。谢谢。」
消息简洁专业，发送时间却显示是深夜十一点十五分。林栖迟想起夏冉说过，江述白是个工作狂，看来确实如此。
她回复了一个礼貌的表情，继续在暗房里工作。红色的灯光下，白天拍摄的那些老建筑在相纸上渐渐显影。她特别留意了那张爬满常春藤的木门，想起江述白评价过的“曲线的韵律感”。
不知为何，这个秋日因为这次意外的偶遇，显得格外不同。
而此时在望京区的高层办公室里，江述白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手机屏幕上。
林栖迟回复的那个表情很简单，却让他想起白天她腕间手链的清脆声响。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容城的夜景在脚下铺展。镜湖区在那个方向，此刻应该也亮着点点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