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之行的照片在暗房里缓缓显影。林栖迟戴着橡胶手套，轻轻晃动相纸，看着江述白在水塔上的侧影在药水中渐渐清晰。那一刻的他，眼神望向远方的海，带着建筑师特有的专注与梦想。
“这张拍得真好。”夏冉不知何时出现在暗房门口，倚着门框偷笑，“江总监要是看到，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林栖迟慌忙把相纸夹进晾干架：“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玩，顺便早点通知你，你门口的信箱……”夏冉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是《视觉》杂志，他们想给你做个专访，我看了下重点要报道宁州项目的摄影记录。”
林栖迟接过信封，里面是正式的采访邀请函。
“我听周明远说江述白的事务所最近推掉了很多商业项目，专心做宁州这样的文化改造。”夏冉状似无意地说，“这在他那种级别的事务所可不常见哦。”
“你跟周明远什么关系啊，怎么什么都告诉你？”林栖迟没有接话，倒开始反问夏冉。“你俩从上次的庆功宴上才认识的吧。”
“哪有，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在打探敌情嘛。”夏冉撇了撇嘴，眼神有些罕见地躲闪，“再说了，他肯定就是个花花公子哥，我怎么会看上他？”
林栖迟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一点点不断靠近。
“你干嘛？林栖迟我告诉你你别动手动脚啊！咱俩这么多年的闺蜜情，你可不能害我啊！”夏冉被她盯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往后退。
“你呀，还有空操心我呢。”林栖迟用指尖戳了戳夏冉的心口，“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心乱了？”
“我……”
专访安排在三天后。让林栖迟意外的是，采访地点选在了宁州的改造现场，而且江述白也同意参与对谈。
再访宁州时，已是月底。
江述白早早等在厂区门口，今天他穿着卡其色风衣，与秋日的色调格外相衬。
“改造方案做了一些调整。”他带着林栖迟走向主厂房，“参考了你上次的建议，保留了更多历史痕迹。”
厂房里，工人们正在小心翼翼地拆卸部分结构。林栖迟注意到，那面黑板被特别保护起来，周围搭起了防护架。
“这里将作为厂史展区的核心。”江述白解释道。
采访开始后，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两位的合作看起来非常默契。”记者忍不住问，“是之前就认识吗？”
江述白与林栖迟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在拍卖行认识的。”
“因为工作往来。”
不同的答案让记者笑了起来。林栖迟微微脸红，江述白却自然地接话：“确实是在拍卖行初次见面，后来因为专业上的共鸣开始合作。”
采访间隙，江述白带林栖迟来到新规划的艺术空间。这里曾经是纺织车间，如今保留下来的钢结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里，”他指向高处的一排天窗，“我们设计了可调节的光线系统，将来可以配合展览需求调整光线。”
林栖迟仰头看着，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步调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突然踩空。
江述白迅速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这一次，他的手停留的时间比上次稍长了些。
“小心些。”他的声音很近，就好像是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这里的光线太美了，没注意。”林栖迟稳住心神，假装专注地调整相机，“我想拍一组不同时间的光影变化。”
“需要我帮你安排出入许可吗？”他很自然地接话。
“好，那就多谢了。”
林栖迟有些不太自在，接连两次的摔倒，她忍不住偷偷看向江述白。
“OS：这就是腿长的优势吗？怎么那个台阶我就只能踩到半截。”
采访结束后，记者提议为他们拍张工作照。站在红砖墙前，江述白很绅士地站在林栖迟身侧，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但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她那边。
照片定格。
回容城的路上，江述白接到周明远的电话。挂断后，他对林栖迟说：“明远建议我们为宁州项目做个专题影展，你觉得如何？”
“在项目完成前？”
“记录改造的过程。”江述白转动方向盘，驶入另一条路，“从废墟到新生的转变，应该很有意义。”
这个提议让林栖迟心动，她一直想要记录一个完整的变迁过程，但碍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地点。
车停在工作室楼下时，已经是凌晨，气温比白天时还要再冷上几度。
林栖迟正要下车，江述白叫住她：“下周我要去梅安考察传统建筑，你感兴趣吗？”
“梅安？”林栖迟眼睛一亮，“我一直想去拍那里的古典园林，但之前的行程一直没机会去那里拍摄。”
“那么，一起去？”江述白的邀请很自然，“三天时间，我想你可以拍到你想要的晨昏光影。”
这个邀请好像超出了普通的工作往来，但他们彼此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她轻轻点头：“好。”
上楼后，她立刻收到江述白发来的行程安排。
很专业的文档，但在最后附了一句：
「梅安清晨很冷，记得带件厚外套。」
只是一句很正常的叮嘱，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栖迟打开衣柜，开始认真考虑该带什么衣服，不断地搭配着那三日的穿搭。
而此时的车里，江述白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打开手机，看着今天记者发来的工作照。
照片上，他和林栖迟站在红砖墙前，秋日的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暖光，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和谐。
他保存了照片，然后拨通周明远的电话：“梅安的项目，把我的行程延长两天。”
电话那头传来周明远了然的轻笑，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江述白已经挂断了电话。
“喂，哪有电话挂这么快的啊！你知不知道我堂堂周家少爷在给你安排啊！”
夜风拂过容城的街道，带着初冬将至的寒意，却吹不散某些正在暗处滋长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