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禁言延期
数据分析室在一层。
在基地的地下待了这么久，莫旎和其他新学员终于触及这幢楼的地面部分，看到久违的天光。
这群等待破壳而出的“雏鸟”好奇地左右张望。
墙上醒目的蓝色“Babel”标识，承载着人类最原始的探索欲望。
他们目前位于一个巨蛋形玻璃罩里。墙外是无垠的荒漠。
「起初基地只有一层，建在地表。过去几年受流沙影响不断下沉。为了不被完全淹没，我们只能不断地往上盖楼……」羽西在讯息里解释道。
莫旎注意到房间的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仪器，需要梯子才可以爬上去。
「联邦局最大的天文望远镜，勿动。」
办公区域到处都是台式计算机，每一台旁边有一个额外的超大显示屏。
数据分析的方法以定量分析为主，旨在有效地研究语言数据。课程包含基础数学和统计学知识，数据库知识，数据分析工具，数据可视化，人工智能。联邦局有自己设计的数据库和内部人士专用的术语。
参观结束，众人乘电梯返回负三层的宿舍区。刚出电梯，楼道里的灯开始嘶嘶作响，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灯怎么突然坏了？
“去死吧！这是上帝给你的惩罚！”一声咒骂打破了沉默。
一个女学员突然开始自我攻击，疯狂用拳头打自己的头。她像是精神分裂一般自问自答，一个人格咒骂，还有一个试图劝止自己。
“哈哈哈哈哈，爸妈根本就不爱你！他们只爱弟弟。”
“求求你……停下……我让你停下。”
女学员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令人毛骨悚然，言语无效，她只能用更极端的方式阻止自己发疯。“咚”地一声，她狠狠地用头撞墙。
羽西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她试图镇定了几秒后，趁对方不注意，快速从包里拿出一个针管，想扎在那个发病学员的脖子上。
不料对方的力气更大，不仅抓紧了羽西的手臂，还用手肘捅了一下她，正中鼻梁。
鲜血涌出。她捂鼻的瞬间，脖子被那人死死掐住。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她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大：“放开……救我。”
和患者有言语交流，羽西大概率已经被传染了。此时回应她，凶多吉少。
新学员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往后退。
羽西正用力掰着脖子上的那双手，双脚开始乱蹬，她的反击无济于事。其他人看上去愁眉苦脸，却没人敢上前帮忙。
没想到，学姐的战斗力这么弱啊。
情急之下，莫旎关了走廊的灯。
突如其来的黑暗世界里，其他人很慌乱，而莫旎凭借气味确定了羽西所在的方位。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她还是想赌一把。
莫旎想冲过去制伏那个失控的学员，她的手只差一点触到对方肩膀，却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肘，挡在了身后。
此人身上的气味似曾相识。
到底是谁呢……
脚步声，咳嗽声和惊叫声同时响起。
几分钟后，楼道里的灯重新亮起，发病的女学员已经晕倒在地。眼前的几个面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发病的女学员和羽西都被他们拉走了。
大多数的人看上去很懵，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因为麻木。
有一个看着人高马大的男生，吓得直接缩作在角落里，吓得脸色发白。
还有个黑皮肤的女生一直在祈祷。
「同学们，我们先回寝室吧。」
直到有人提议，大家才慢慢散了。
地上有一个掉落的学院徽章，不知是谁遗失的，莫旎悄悄拾起。
当晚，通讯器里收到一条诺曼群发的消息：「课程仍按原计划进行，月末测验后公布全员成绩排名。」
本以为这场闹剧会对训练造成影响，结果一觉醒来，大家冷漠得仿佛无事发生，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一周。
上午六点到八点属于早读时段，基地里设有几个隔音小黑屋，戴上耳机后只能听课文录音以及自己的声音。
莫旎没法跟读，只能借着助听器练听力。这些试听材料并不只是枯燥的新闻，里面还有音乐和电影，每个她都会重复听，直至能默写全篇。
八点到十点是无聊的基础语法课，授课老师妮可，正是那天审讯莫旎的短发女士。
妮可不喜欢学生迟到，更不喜欢有人上课时提问，理由是：会打断她的教学思路。
莫旎最喜欢十点以后的古籍修复课。授课的梅特勒教授是位银发慈目的老太太，是一名历史学家和刑侦学家，同时也兼任联邦图书馆和博物馆的馆长。
「修复古籍之前，你们要了解百科知识，例如历史，化学。不同年代的书籍有不同的装帧方式，而不同地域使用的纸张类型和印刷颜料也不一样。」梅特勒教授打字速度虽慢，却很喜欢和学生交流。
「我们修复的不仅是纸质书，还有拓片，经卷，地图……包括这些头骨。是的，它们也属于文物，请不要乱动！」
「学好这门课，你们也可以成为侦探。研究指纹，纤维，化学残留，和分析这些文物其实是类似的工作方式，需要耐心才可以还原真相。这些过去的人和事，有话想对我们说。」
「研究历史有什么用？」有人突然问，「现在的活下去都难。」
「你了解你的曾祖父母吗？你的祖先们又起源于哪里？倘若这些你都不在意，就当我没说。若无人铭记历史，待末日重启之后，我们的文明将毁于一旦。」
那人还想继续抬杠：「末日重启？那都是传言。」
十年前，因为突发的星际战争以及植物的变异，末日的阴霾就在所有人头顶上笼罩。
对于末日的具体年月日，众说纷纭。因此每年都有人神神叨叨地宣告“末日来了”！
结果，绿旖星和黑曜星的这场仗直到现在也没停，大多数伽蓝星人也还活着。
这颗星球上的人也就不愿再相信它的存在，认为这些都是杞人忧天。
莫旎在心里嘲笑这些人的无知。她曾在母亲的笔记本里看到过末日重启的细节。它是几百年前某个女性祖先留下来的，记录着诸多事件，包括星际战争，植物变异，全民失语，这些都一一灵验了。
后来，这个笔记本被那些坏人给抢走了。
下课铃响了。
哪怕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也得做完体能训练才能吃午饭。
教练个子不高，笑容明朗，肌肉发达，精力旺盛。
今天练习的主要是射击，莫旎表现得最差，一共打了三次，全部脱靶。
站她旁边的一个男同学扁着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下午的数据分析课，教室里多了一个胖胖的男生。他名叫亨利———替补那名发病后“消失”的学员。
亨利坐下时，衬衫最底下的两颗扣子突然蹦到了地上，旁边几个人在挤眉弄眼地笑，他尴尬得拿书包挡在身前。
诺曼突然出现，带来最新消息：72小时禁言延长至一周。
仅禁止口头交流还不够，书面语或许也被感染了，联邦局要审查出版物。
这下没人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