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出发了?”洛筝瑶坐在橙鸑床边,轻轻为她盖上被子,理了理被角。
橙鸑点了点头,她这两天又去讨了不少符箓,也有可以自己现画的,所以朱砂也带了一小瓶,
“路上有个伴,师父要放心很多。”洛筝瑶起身帮她把窗帘拉上。
这两天橙鸑也溜进过灵犀阁,她本来是想去找找断骨的,奈何直接被封印起来了,偶然间,发现了灵犀阁里的书阁,一翻阅起来就是好几天,同时收获也是不少,比如萯山的五山九水附近的历史;神木的传言——听闻一共有六个,一旦现身,天下大乱;还有她最关心的,那个琵琶形状的符号——橙鸑微微起身观察洛筝瑶,害怕她注意到最下层被锁上的抽屉,东西明日还是都带着走为好——她可是花了两天时间才找到,竟然是一个甲骨文的“封”字,难道是什么被封印的凶神?
洛筝瑶拨了拨她做的风铃,偏着头来看了一眼橙鸑,橙鸑又躺下盖上被子。
“师父明日要去布阵,正好送送你们,”洛筝瑶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摸了摸她的头,“不要太想念师父,做什么都尽力就好,不用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啦。”橙鸑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往靠墙的那一面翻了个身,挡住了放在床上的南旻剑。
直到洛筝瑶走后,窗户外面都没有翅膀扑棱响的声音。
“你陪我一起去吧。”她前几日跟玄鸟商量。
她以为玄鸟对这样的历练会很感兴趣,没想到他瞪大了眼睛:“小祖宗,你要让我飞那么远过去?”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通过传送阵过去啊。”橙鸑皱了皱眉,觉得玄鸟说这话很奇怪。
“我去不了。”他含含糊糊的,站在窗台上夹着翅膀。
橙鸑瞳孔一震,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直直地盯着玄鸟:“你在瑶台找到相好了?”
“我呸!”他激动地扇着翅膀,急得直跳脚,“呸呸呸!你才找着了!你们全家都找着了!”
“急什么,我说笑呢,”橙鸑弹了弹他的脑袋,“你不去就算了,我又没有强迫你。”
玄鸟还是怒目圆睁,把脑袋扭开,气的不得了:“我是无能,修炼了几千年什么都不会,传送阵也进不去!”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接连消失了好几天,橙鸑第一次对玄鸟有些愧疚,有时候会望着窗户外面发呆。
但是明日要走了,居然还在赌气玩消失,橙鸑一掀被子,几步起来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最好谁也别惯着谁。
第二日早,橙鸑背上背着南旻剑,和程絮乔腰间各系了一个乾坤袋,袋子里装了衣物和其他东西,能小小的缩成一个掌心那么大。
在演武场里还有其他同班的同学,橙鸑记得到,那个个子比较高,一脸正经的名唤作季秋炎,是春秋台季老爹的长子;那个矮一点,一直在咧嘴笑,疯疯癫癫的叫庄冶;还有一个拿折扇,略有些风度的公子,程絮乔说她认识,叫潘鹤宇。
那么一说,橙鸑回想起来,他们三人正好在考核里的前十五名。
所以还有特别的任务,需要一名辟邪殿的下属护送着去,那人还没有来,就让橙鸑和程絮乔先传送了。
阵法拟北斗七星的方向,以宝石为各星辰布置于场中,洛筝瑶站在天璇星的位置上,作为阵眼,橙鸑和程絮乔站在她两边,手搭在一起。
“路上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洛筝瑶轻声说着,举起手中的罗盘,对准萯山的方向,法力注入阵法中,在微微升起的太阳下流动着光芒。
“闭眼!中途不要睁开!”洛筝瑶大声叮嘱,橙鸑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也有些不稳,一股升力袭来,像有龙卷风,吹倒了树和房屋,她紧紧地拉住程絮乔,死死地闭着眼,突然听见有朱夫子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但是也仅仅是一个印象残留在脑海里,很快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睛时,橙鸑身体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喘不过气。
“云遮。”
程絮乔有些害怕地坐起来,怯生生地呼唤她。
“我没事。”橙鸑缓了缓,直至晕眩感稍微好了些,才起身,让程絮乔拉了自己一把。
她们传送在青要山山顶,于黄帝当年住过的房屋,虽常年失修,但仍是充满灵气之地。山神庙紧挨着在旁边修建,因为害怕下山要好一会儿,还要去记录各类物种,时间不确定也没有想过去拜拜山神什么的。
按照之前的安排,向南的墠渚有人烟,她们准备下山去那里借宿。
毕竟是当年黄帝选的地方,后来人来得也多,留出了行走的路,景色自然也不差,而且正值开花季节的荀草,黄色的花瓣很容易辨别,摘回去熬了吃,毕竟“服之美人色”听着就喜欢得不得了。
直到橙鸑拨开草丛,一个白得发光的东西让她浑身一颤。
又是它......
“云遮,快过来!”程絮乔在另外一边喊。
橙鸑咽了咽口水,想着程絮乔在旁边,只能强忍着,不动声色地把灌木丛合上。
“放我这里吧。”看着程絮乔拿着一大把黄色的小花,橙鸑心情好了许多,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程絮乔有些累地打着哈欠:“什么还没有到,走了好久了。”
橙鸑猛地向旁边看去,才发觉不对——周围的景色一点没变!
她刚刚拨动灌木丛压倒的地方还是那个样子,摘过的荀草痕迹也还在,她拉住程絮乔,努力以最平静的声音去陈述:“絮乔,我们好像遇上鬼打墙了。”
程絮乔凑到她耳边,有些害怕:“而且我们背后有声音,我一直感觉有人。”
橙鸑二话不说拔开南旻剑,一个转身剑飞了出去,草丛里“啊”一声惊呼,弹出来一个胖子,剑直直地抵着他的脊梁骨,程絮乔和橙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章无涯,怎么是你!”
“我刚刚找老朱头批的。”南旻还追着他跑,章无涯带着哭腔,“大师,你快收了吧!是友非敌!是友非敌!”
橙鸑抬了抬手,南旻剑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剑鞘,程絮乔抱着手,质问他:“你一个人?分明是跟踪我俩吧?”
“就是他不肯让我一个人来,想着你们也要来这边,就拼一拼组个队。”章无涯狼狈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为什么想着要来萯山?”橙鸑的大脑飞速运转,难道章无涯会是潜伏在瑶台的内鬼?但是,橙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怎么看都不像。
“因为,我微微回去仔细分析了一下大师给我批的正缘,”他一本正经地讲起来,“根据我出生的位置,大概就在中间这一圈,然后我缺乙木,萯字上面有草字头,嗯,所以......”
橙鸑目瞪口呆地看着章无涯,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简直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如何离开这里。橙鸑走到刚刚的草丛面前,拨开是那个陶瓷娃娃,看见那栩栩如生的面庞,笑吟吟的神情,橙鸑脸都黑了,一把抓在手里,当手指碰到底座刻上的纹路时,浑身一颤——犹如琵琶一样的形状,那个“封”字,好像有电流刺激到指尖,她手一抖,瓷娃娃摔在地上,碎片滚了一地。
橙鸑从袖口拿出一块手绢,小心翼翼地把碎片包在里面,程絮乔本想问,却见她一下子站起来,包好了藏回了袖子里,若无其事地对已经愣住的两个人道:“走吧,看看是不是它在作怪。”
走到半截,隐隐传来玉鸣声,本来好听的声音在紧绷神经的情况下也有些诡异,三个人寻声而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挂了金银耳环的男人倚着树看着他们。他一拳打在树干上,几片树叶飞过来,如几把飞刃刺向三人,橙鸑一侧身躲过,程絮乔挥了挥袖子,飞叶统统落下。
两个人再看章无涯已经在背后摆好了招式,将众人护至身前。
程絮乔气得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
不过那人也没偏袒着谁,眼见一道身影猛地冲过来,对准了章无涯,一个拳头结结实实地挨在章无涯肩膀上,章无涯也没迟疑,抓住他的手腕准备把他摔在地上,却不料那人的力气极大挣脱了章无涯的手,一只脚点地另一只脚一个飞腿就踢向旁边的程絮乔,程絮乔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好在橙鸑及时过来用剑抵在了她前面。
又是一晃影,那人回到了树下。
他淡淡道:“阵法没合格,三脚猫的功法倒是勉强过关了。”
䰠武罗司之……橙鸑一看他长相俊俏,又浑身豹纹,便猜到这就是山神武罗了。
“你们现在即可下山,情况我会如实上报给青云苑。”他道。
“敢问仙君,这个没合格是怎么算的啊?”橙鸑厚着脸皮问了一句。
“不知道,应该是交给你们阵法课的师尊进行评判。”
阵法课的师尊……橙鸑心里咯噔一下。
“敢问仙君,阵眼是和一个陶瓷娃娃有关吗?”橙鸑再次作揖问着。
武罗一脸奇怪地看着她:“那是何物?你们不会连阵眼都还未找到吧。”
三个人尴尬地对视一笑。
橙鸑的心一沉,面上挂着冷笑,进入青要山就开始不对劲了吗?未免不太沉不住气了。
这下下山顺畅了很多,终于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三个人不由的长舒一口气。寻了一家刻了瑶台字样的客栈——此时天色渐暗,他们也打算在一楼吃晚饭——顺便把没吃饱的午饭给吃了……
人不是很多,角落的一桌也比较安静。他们把钱凑合凑合,点了一整只烤鸭和一盘燕菜,三碗小的烩面,还有一些小吃,比如锅贴,烧饼,糖糕……
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程絮乔在嘲讽章无涯刚刚躲到背后的不靠谱行为,章无涯不好反驳,只是挠着脑袋干饭。
橙鸑还在观察四周,刚吃得有些饱了,就走进来了一个带着笑脸面具的青衣男子,坐在隔壁桌,橙鸑看着有些奇怪,细细观察了他好一阵。
他似乎感觉到橙鸑在看他,转过头来,看见三个人围作一桌,也不客气地坐了过来:“三位小友在附近可曾见过我的小锦壶?”
章无涯上下打量着他,身形与声音看着与他们三人同岁。
“那是何物?”章无涯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是我的法器。”声音温润而不卑不亢。
他发觉程絮乔盯了他好一阵,转过那个带着笑容的娃娃脸面具:“小娘子别看了,我这个面具也是法器,你读不了我的心的。”
程絮乔低下头尴尬地放下了筷子。
“我们刚刚从青要山下来,还未没有见过什么锦壶呢。”章无涯觉得气氛有些僵硬,礼貌地解释着。
“可惜。”他垂下头叹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那面具还是笑着的。
“真害怕哪个不小心的吃下去了。”他喃喃自语,慢慢取下了自己的面具,眼见是一个骨相清瘦的少年,“小娘子这下能看见我的锦壶长什么样子了吗?”
章无涯在喝水,险些一口水喷出来:“萧钰声!你,你……”
那人赶紧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章无涯,你能不能小声一点,被我爹娘的人发现了全怪你。”
萧钰声……橙鸑回想起来这人的名字有些印象,好像是考核里的第十名——这个声音也有些熟悉,好像是当时收大风那里,那个拿银网的少年。
“我是知道你的锦壶长什么样了,”程絮乔面露难色,“但是我也找不到啊。”
萧钰声看向一直一声不吭的橙鸑,小姑娘眼珠子一直在溜溜地转,看着就像没想什么好事。
“这位小娘子可否帮帮我?”
橙鸑稳了稳神色:“我如何能帮的了你?”
“掐指。”他举起左手,橙鸑心虚地把手缩了回去,遇事掐指一算已经成习惯了。
“今日算不了。”橙鸑摇了摇头,“你刚刚不算作问我,一问一答,一阴一阳,才能形成一次卜卦。”
“也好,”他点点头,揪着还在干饭的章无涯的肩膀,章无涯疼得咧了咧嘴,“我跟着你们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