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孩子
江知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声音冷冽。
“陶玉,我江知远,只有丧偶,没有离婚。况且……”
陶玉转过身,一脸好奇的接过话茬:“况且什么?”
他停顿了几秒,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声线颤抖。
“孩子生下来,你一个人带太辛苦了。”
他没告诉陶玉,他是如何说服自己接受她有了那个男人的骨肉的。
原因无他,他是她的丈夫,这辈子都是。
他不是没想过和她离婚,毕竟从结婚到现在,两人一直都未进展到那一步。
刚结婚时,两人便去做了体检,当时医生给他说陶玉现在严重的营养不良,不适合生育,所以他也从未碰过她。
江知远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激起的却是陶玉满心的荒谬。
“孩子?”陶玉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脑子飞快运转。
原主的记忆清晰无误:结婚至今,江知远从未碰过她;至于厂里那个男人,更是连手都没牵过。
这孩子又从何而来?
江知远看着她脸上毫不作伪的困惑,心头那股被背叛的刺痛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沉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傻?我说了,我不会抛弃你,更不会……不要那个孩子。”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不是……等会儿,”陶玉被他这番话彻底绕晕了,她往前走了一步,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江知远,你把话说清楚。我哪儿来的孩子?你跟我就没同过房!”
“我跟别人……我跟别人也没有啊!”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带着被凭空污蔑的气愤。
活了四十五年,她敢保证自己的为人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任何背叛自己丈夫的事。
从小到大,陶玉的母亲便告诉她,女子的贞洁和名声最重要,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人玷污她的名声。
江知远闻言,瞳孔微缩,审视的目光落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她的反应太过真实,那种纯粹的迷惑和不忿,不像是在演戏。
难道……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或许,他真的误会了?
他一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继续这荒唐的对话。
最终,一种莫名的固执,或者说,是一种害怕面对“可能真是自己错了”的怯懦,占了上风。
他不能让她觉得他是在无端猜忌,更不能让她知道,他内心深处竟因为她可能与他人有染而感受到那样尖锐的刺痛。
他避开陶玉那道清澈而执拗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声音依旧冷硬,却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这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身体养好。”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走到桌边,准备吹灭那盏摇曳的煤油灯。
“慢着!姓江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陶玉猛地一拍桌子,想要把事情弄清楚。
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拍,竟把一旁的煤油灯给拍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一时间两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好在窗外月光明亮,依稀可见两人的身影。
陶玉站在原地,气焰被突如其来的插曲助力得更旺盛。
她被江知远这没头没脑、戛然而止的态度弄得越发火大。
什么叫“以后再说”?
这顶莫名其妙的帽子就这么给她扣上了?
“江知远!”她在黑暗里气冲冲地喊了一声,“你真是奇怪的很!你凭什么认定我……我有孩子了?你把话说清楚!”
黑暗中,靠在墙边的身影僵硬了一下。
江知远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中轻颤。
他听着她带着委屈和怒意的质问,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他凭什么?
凭那些风言风语?
凭她之前看向那个男人时亮晶晶的眼神?
还是凭他自己那套可笑的、关于责任和从一而终的逻辑?
他无法回答。
“……我错了。”他最终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恳求,“睡吧。”
陶玉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得胸口发闷。
她狠狠瞪了黑暗中那模糊的轮廓一眼,知道今晚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气呼呼地摸到床边,和衣躺下,用力翻了个身,将薄被扯过头顶,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
江知远靠着冰冷的墙壁,毫无睡意。煤油灯熄灭后,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因为气愤而略显急促的呼吸,能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淡淡皂角气息。
误会似乎没有解开,反而因为他的沉默和回避,变成了一根更深的刺,扎在两人之间。
他想起她刚才质问时清亮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心虚,只有被冤枉的愤怒和不解。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浮躁和怨气的陶玉,似乎有些不同。
难道,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让他泛起一丝激动与窃喜。
可如果错了,那他之前的愤怒、他的冷言冷语、他此刻内心翻江倒海的酸涩……又算什么?
他不敢深想。
黑暗中,他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先把她的身体养好再说。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躺在床上的陶玉,在最初的愤怒过后,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年代,顶着这么一个糟糕的名声,还有一个沟通困难、脑回路清奇的“丈夫”……前途简直一片黑暗。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扫盲班必须去上,识字是第一步。
然后,得想办法赚钱,至少要能养活自己。
原主为了和那男人私奔,竟把厂里的工作给辞了,导致陶玉现在没了收入。
只有经济独立了,她才有底气摆脱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
陶玉在这边暗暗规划着未来,另一边,江知远靠在墙上,目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一夜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