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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风叩心门

第3章 荷露沾忧思

荷风叩心门 贵妃小姐日日安 4134 2025-10-30 12:00:44

  晨光刚漫过荷塘的水面,把荷叶上的露珠映得透亮,尉迟书就提着巡查记录往夏府走。昨日在西塘加固塘埂时,他特意把需要补填沙袋的位置标得格外细致,连夯土时该用的力道都注在旁侧——倒不是信不过夏明远,只是想着今早能多商议片刻,或许还能撞见在院里收拾绣篮的夏锦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横刀,刀鞘上还沾着北境的风沙痕迹,可此刻心里的软意,早把那点冷硬磨得没了踪影。

  刚拐进巷口,就见夏府门前站着个穿青色驿卒服的人,手里捧着个朱漆盒,脚边的驿马还在不停刨蹄,马背上的驿铃偶尔叮当作响,透着股火烧火燎的仓促。尉迟书心里咯噔一下——永安朝驿卒登门,若非州府急件,绝不会这般阵仗。他快步上前,还没开口询问,就见夏明远匆匆从院里出来,外袍的带子松松垮垮挂在腰间,平日里温和的脸上满是凝重,连鬓角的白发都似更显了些。

  “尉迟将军来得正好!”夏明远看见他,像是抓着了主心骨,忙把漆盒递过来,指尖都在发颤,“州府急件,说今年汛期提前了近半月,十日之内要完成所有塘埂的复检,还得提交一份《防汛应急策》,逾期要追责!”

  尉迟书接过漆盒,打开时,里面的文书还带着驿马奔波的热气,州府的鲜红印鉴在晨光下格外刺眼。按永安朝《河防令》,水利复检本就繁琐,需逐塘测量水深、检查塘埂夯土密度,还要登记周边农户的应急安置方案,十日时间实在仓促得过分。他抬头看向夏明远,见他眉头紧锁,显然也在犯愁:“夏大人,镇上人手够吗?若是不够,我让亲兵们暂停休整,过来搭把手,巡查记录我也能多分担些。”

  “怕是得麻烦将军了。”夏明远叹了口气,“镇上的青壮年本就少,大多去了苏杭谋生,昨日加固西塘又累着了些,十日之内要跑完六处塘埂,实在吃力。”他话刚说完,就见青禾从院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块叠得整齐的浅碧色绢帕,神色慌张得声音都发颤:“老爷!小姐说要去东塘帮着量水深,说能省些功夫,我拦不住,这会儿已经提着食盒出门了!”

  尉迟书心里一紧,手里的文书差点滑落在地。东塘昨日刚下过雨,塘埂边的青苔被水泡得发滑,上次他踩着都差点趔趄,夏锦眠一个姑娘家,细胳膊细腿的,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好?他忙对夏明远说:“夏大人,您先整理复检的清单,我去东塘把锦眠劝回来,免得她在塘边待久了着凉。”话没说完,就转身往东塘的方向走,脚步急切,却又刻意放轻了些——怕走得太急,惊着前头那抹浅碧色的身影。

  晨露还沾在荷塘的荷叶上,风一吹就滚落在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像撒了把碎银。尉迟书沿着塘埂走了半里地,终于看见那抹让他挂心的身影——夏锦眠正蹲在塘边,手里拿着根画着刻度的竹竿,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探,食盒放在一旁的青石上,盖子还没打开。她的罗裙下摆沾了不少泥点,鬓边的碎发被晨露打湿,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盯着竹竿上的水印,眉头轻轻皱着,像在琢磨怎么记录才更准确,连他走近了都没察觉。

  “锦眠。”尉迟书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比往常软了些,怕吓着她。

  夏锦眠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像落了星光,随即又有些慌乱,忙把竹竿往身后藏了藏,手忙脚乱地擦着裙角的泥点,指尖都蹭红了:“将军?您怎么来了?我……我就是想着你们要赶复检,过来帮着量量水深,能省些功夫,不会添乱的。”她说着,眼神有些闪躲,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连耳尖都悄悄红了。

  尉迟书蹲下身,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想来是握竹竿握得太久,又沾了冷水,才冻得发红。他心里一疼,伸手想去碰,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拿起青石上的食盒,指尖故意避开她的手:“怎么没先吃点东西?晨露重,空腹待久了会着凉,待会儿量水深也没力气。”

  “我想着先量完这一段再吃,不然待会儿你们来了,又要等我,耽误时间。”夏锦眠小声说着,伸手去接食盒,指尖不小心碰到尉迟书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去,脸颊瞬间泛起浅粉,连说话都结巴了:“对……对不起,将军,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尉迟书打开食盒,里面的荷香饼还冒着热气,旁边的小瓷罐里装着荷茶,温温的刚好入口。他拿起一块荷香饼,递到她面前,指尖悬在半空,没敢碰到她的手:“先吃点垫垫肚子,水深的事不急,我带了亲兵来,待会儿让他们量就好,你身子弱,别在塘边待久了。”

  夏锦眠接过饼,小口咬着,目光却时不时往竹竿的方向瞟,像怕他责怪自己多事。尉迟书看在眼里,心里软得发慌——这姑娘总是这样,事事都想着别人,却忘了顾着自己。他拿起瓷罐,倒了些荷茶在盖子里,递到她手边,声音放得更柔:“慢点吃,配着茶,别噎着,塘边风大,喝口茶暖暖身子。”

  两人就着晨露和荷香,静静坐在青石上吃着饼。偶尔有风吹过,荷叶的清香裹着姑娘发间的淡香,飘进尉迟书的鼻尖,让他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似的,软乎乎的。吃完饼,尉迟书把食盒收拾好,提起竹竿,刻意走在她身侧稍后半步,按着永安朝男女同行的礼数:“走吧,我送你回府。往后不许自己来塘边了,要是想帮忙,就在府里整理记录,我把各塘的情况报给你,你帮着登记,好不好?”

  夏锦眠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塘埂狭窄,两人并肩走时,胳膊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每碰一次,夏锦眠的脸颊就红一分,脚步也慢一分,最后索性落在他身后半步,像只跟着主人的小雀,安安静静的,只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连脖颈都泛着粉。

  回到夏府时,夏明远已经把复检清单整理好了,亲兵们也都集结在院里,个个精神抖擞。“将军,按清单分配,我们分五组去复检,每组带一名熟悉水情的农户,定能在十日之内完成。”夏明远把清单递过来,眼里的凝重少了些,“《防汛应急策》就劳烦将军起草,您在北境有应对风沙的经验,写出来的策论定能符合州府要求,锦眠识字,也能帮着抄录。”

  尉迟书接过清单,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飘向站在一旁的夏锦眠:“夏大人放心,我会尽快起草策论。锦眠,你就在书房整理记录,我每天巡查回来,把各塘的情况记下来报给你,你帮着誊写清楚,不用熬夜,累着了反而不好。”

  “好。”夏锦眠应着,转身往书房走,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得像风:“将军,您在外巡查要小心,我……我会把记录整理好,等您回来。”

  尉迟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暖意,忍不住笑了笑:“好,我等着。”

  接下来的几日,夏府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尉迟书白天带着亲兵去各塘复检,每到一处,都会把水深、塘埂情况仔仔细细记在纸上,连哪里有棵歪脖子柳、哪里的荷叶长得密都不放过——倒不是怕漏了什么,只是想着晚上回来,能有更多话跟夏锦眠说。晚上回到府里,他就把记录交给夏锦眠,看着她坐在灯下,一笔一划地誊写在册子上,烛火映着她的侧脸,柔和得像幅画。偶尔遇到不懂的水利术语,她就轻声问他,声音软得像棉花,他再耐心解释,书房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温馨得让人舍不得打破。

  有天晚上,尉迟书忙到亥时才回来,身上还沾着塘边的泥土气息。刚走进书房,就见夏锦眠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册子上的字刚写了一半,旁边放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显然是等着给他热的。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娃娃。刚盖好,夏锦眠就醒了,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带着点迷糊:“将军,您回来了?我……我等着给您热莲子羹,不小心睡着了。”

  “辛苦你了。”尉迟书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影,心里满是愧疚,“以后不用等我,早点回房休息,记录我明天早上看也一样。”

  “不辛苦。”夏锦眠摇摇头,撑着桌子站起来,把莲子羹端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碗壁,确认还热着,“我听父亲说,西塘的塘埂有些松动,您明天去巡查要小心些,别再像上次那样踩滑了。我……我给您绣了块新帕子,放在您的枕头上了,帕子角上绣了朵小荷,您明天带着,擦汗能用,也能图个平安。”

  尉迟书心里一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很轻,像碰着珍宝,碰完就赶紧收回,生怕逾矩,连指尖都带着点发烫:“多谢你,锦眠。有你做的帕子,再累也觉得值了,我明天一定小心。”

  夏锦眠的脸颊瞬间红透,低下头,假装整理册子,指尖却悄悄绞着裙角:“将军快喝莲子羹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我……我先回房了。”说完,就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连披风都忘了拿,留下满室的荷香,和尉迟书心里挥之不去的软意。

  就在两人各自怀着心事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农户的呼喊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夏大人!尉迟将军!不好了!西塘的塘埂塌了一段,水已经漫到菜田里了!”

  尉迟书心里一紧,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横刀就往外跑,路过椅边时,还不忘拿起那件披风——想着待会儿回来,给夏锦眠送过去。夏锦眠在房里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站在廊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担忧,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紧紧攥着衣角,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他平安。

  尉迟书赶到西塘时,塘埂已经塌了近一丈,浑浊的河水正往菜田里灌,农户们拿着锄头、铁锹,在塘埂上忙着填土,却怎么也挡不住水流。夏明远站在塘埂边,脸色苍白,指挥着大家干活,声音都带着颤:“快!把沙袋往塌的地方堆!再慢些,菜田就全淹了,农户们今年的收成就没了!”

  尉迟书快步走过去,接过农户手里的铁锹,大声喊道:“大家别慌!按我说的做,先在塌口两侧堆沙袋,形成围堰,再往中间填土,这样能挡住水流!亲兵们跟我来,先把水流堵住!”他的声音带着北境军人的威严,让慌乱的农户们瞬间镇定下来,纷纷按照他的指挥,有条不紊地干活。

  夜色渐深,塘埂的水流终于被堵住了。尉迟书浑身是泥,瘫坐在塘埂上,喘着粗气,看着被水浸过的菜田,心里满是自责——若是他昨天复检时再仔细些,就不会漏掉塘埂的隐患了。夏明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将军,不怪你,这塘埂本就年久失修,上次加固也只是临时应急,这次塌了也算是个提醒,我们尽快修好就是,只是复检进度怕是要耽搁些了。”

  尉迟书点点头,心里却清楚,复检进度耽搁,说不定会被州府追责。他抬头看向夏府的方向,想起廊下那个担忧的身影,心里满是愧疚——他答应过姑娘要小心,却还是让她担了心,还不知道这耽搁的进度,要多久才能补回来,又要在江南待多久,才能兑现带她摘荷花的承诺。

  可此刻的他,没空想太多,只想着尽快修好西塘的塘埂,尽快完成复检,尽快回到夏锦眠的身边——哪怕只是跟她说一句“我回来了”,看她一眼安心的笑容,也觉得心里踏实。他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塘埂坍塌,只是永安朝风雨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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