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扣工资

　　晚上八点下班，现在才五点半。

　　贾枝星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上班都不刷抖音了，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黑色头像发呆。

　　林秘书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一杯轻轻放在她手边，瞥见屏幕，了然地压低声音：“还在想这个‘蠢猪’呢？”

　　“能不想吗？”贾枝星皱着眉，有些气恼地指着屏幕，“这家伙视奸我快小半年了！风雨无阻，比上班打卡还准时！你们说这到底是谁啊？”

　　佘祁也好奇地凑过来，伸手刮了一下她气鼓鼓的脸颊，吹了个流氓哨：“哎呦，这是哪个痴汉这么有眼光，盯上我们家小美女了？怎么样，约出来见见？”

　　贾枝星没好气地拍开她的爪子，义正辞严：“约什么约！我性取向正常，而且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肯定不是好人！”

　　林秘书凭着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直觉，忽然感到脊背一凉，下意识侧身用余光一扫——

　　只见顾景玉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目光正落在贾枝星的电脑屏幕上，眼神深邃难辨。

　　林秘书倒抽一口冷气，立刻触电般弹回自己的工位，正襟危坐，假装认真工作。

　　佘祁背对着门口，还没察觉危险降临，依旧笑嘻嘻地逗着贾枝星：“说不定是什么暗恋你的纯情小男生呢……”

　　贾枝星刚想反驳，却见林秘书疯狂对自己使眼色，她顺着目光回头一看——

　　瞬间对上了顾景玉辨不出情绪的视线。

　　“！！！”

　　贾枝星手忙脚乱地想关掉页面，结果一不小心把水杯碰倒了。

　　温水泼了一键盘。

　　顾景玉把她这套行云流水的“毁灭证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梢都未动一下，语气平淡地宣判：“上班时间讨论无关事宜，损坏公司财物。贾助理，这个月绩效扣五百。”

　　贾枝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湿漉漉的键盘，又扭头看了看旁边努力缩成鹌鹑的佘祁和林秘书，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为什么只扣我一个人的？我们明明都在聊天！这键盘……它只是湿了，又没坏！”

　　顾景玉目光淡淡扫过噤若寒蝉的另外三人，最后落回她因气愤而泛红的脸颊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她们只是聊天，你是证据确凿的‘肇事者’。有意见？”

　　贾枝星被他这明目张胆的“双标”气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看佘祁和林秘书正用口型对她疯狂示意“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咬咬牙，把到嘴边的抗议硬生生咽了回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愤愤地抽出一堆纸巾，用力擦拭着键盘，仿佛那键盘就是顾扒皮的脸。

　　好不容易收拾完狼藉，她看着黑屏的电脑，越想越气，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站起身，开始“哐哐当当”地收拾自己的包包。

　　佘祁目瞪口呆，小声问：“枝星，你……你这是要干嘛？离下班还早呢！”

　　贾枝星把最后一件东西塞进包里，拉链一拉，声音清脆响亮，足以让整个办公区都听见：“绩效都扣了，我这个月工资要扣完了，电脑也坏了，我还留在这儿干嘛？给资本家当开云在线登陆入口吉祥物吗？下班！”

　　说完，她拎起包，挺直腰板，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

　　沉默不语的她，淡淡的说一句：“下个月，你们记得收留贾小星。”

　　林秘书看着那个杀气腾腾的背影，默默扶额，低声对佘祁吐槽：“看见没？这就是传说中的——被爱者有恃无恐。真是……让人羡慕啊！”

　　佘祁咂咂嘴，刚想附和，目光却突然定在贾枝星空荡荡的工位上：“诶？她手机……是不是没拿？”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杀气腾腾”的背影去而复返，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蹭着墙边溜了回来。

　　林秘书忍住笑，故意板着脸问：“哟，不是要当自由战士吗？怎么又回来了？”

　　贾枝星哭丧着脸，声音比蚊子还小：“……忘拿手机了。”

　　佘祁立刻拉开抽屉，抓出一大把阿尔卑斯糖果，冲她招手：“过来！”

　　贾枝星乖乖走过去，任由佘祁把糖果塞满她的手掌和外套口袋。

　　她攥着那把糖，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望向另一位秘书，用口型无声地哀嚎：

　　“许自由，求收留！”

　　许自由从报表中抬起头，看着贾枝星那副可怜样，沉默了几秒，才用一贯平淡的语调开口：“我收留不了你。”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她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补充了一句：“我打算把房子卖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佘祁惊讶地睁大眼：“你前几年拼死拼活才买下的房子，怎么说卖就卖？舍得吗？”

　　贾枝星也忘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凑近担心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要是没找到地方住，你可以先跟我合租，我收你200块友情价！”

　　许自由看着眼前三双充满关切的眼睛，轻轻推了下眼镜，视线落回屏幕，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没什么事。我弟弟来市里找工作，没地方落脚。我那房子……一个人供着，有点吃力。”

　　她寥寥数语，却信息量巨大。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记得，许自由是出了名的独立寡言，几乎从不提家事。上次有人偶遇她和一位男性在一起，还闹过乌龙，原来那是她弟弟。

　　这个总是把自己包裹得很紧的同事，第一次主动露出了生活的一角缝隙。

　　贾枝星看着许自由重新低下去的侧脸，心直口快地嘟囔了一句：“不对吧？许秘书，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没有家人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林秘书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刚想伸手捂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

　　佘祁在桌下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用眼神疯狂示意：别提人家的家事！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幸好这一层除了总裁办公室，就只有他们四个秘书的工位，没有其他员工。

　　贾枝星自知失言，赶紧抿了抿嘴，试图用轻松的话题打破沉默。她凑近些，放软了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问：“那个……许秘书，你那房子打算卖多少钱呀？”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语气变得热络起来：“我弟弟正好认识几个挺靠谱的房产中介，要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帮你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呢？”

　　许自由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几不可察地低声道：“……谢谢。”

　　这声几近耳语的感谢，对她而言，已是难得的回应。

　　“我父母、弟弟在县里生活，很少管我，每次找我不是给他找工作，就是要钱。”

　　林秘书“咳咳咳！”的很大声，许自由就那么简单的说出后，贾枝星又开始脑补。而佘祁抿着嘴，面色难看。

　　顾景玉已经站在贾枝星身后。

　　他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将许自由那句关于家人的低语尽收耳中。目光在许自由微低的背影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回眼前这个正试图“将功补过”、喋喋不休的贾枝星后脑勺上。

　　贾枝星浑然不觉，还在努力找补：“你放心，我弟人脉可广了，肯定……”

　　“贾助理。”

　　顾景玉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不低，却像一道惊雷，炸得贾枝星瞬间僵直了后背。

　　“看来你的键盘，已经修好了？”

　　果然，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们三扣100绩效，贾小星扣500绩效。”顾景玉如恶魔低语，贾枝星听到自己又要被扣，一瞬间怒气上头，大喊：

　　“顾景玉！”

　　“你是猪吗？”

　　转身，一边戳着他隔着西装的胸肌，一边抱怨：“你作为老板不应该处理工作，满世界飞，怎么天天只想着扣我工资？！”

　　“我们作为大学同学，你既然把我招进去，要只是想动不动扣我工资，干嘛还要这样。”

　　顾景玉听她抱怨完，握住作妖的手，“我乐意！”

　　疏忽大意，“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炸开。

　　贾枝星的右手还僵在半空，掌心火辣辣地疼。她猛地抽回手，左手下意识地攥住微微发抖的腕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佘祁、林秘书、许自由三人彻底石化，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贾枝星今天居然敢对“衣食父母”动手。

　　顾景玉的脸被那一巴掌打得微微偏了过去。他静默了两秒，才缓缓转回头。左侧脸颊上，隐约浮现出几道淡淡的红痕。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却只是稍微弯下腰，目光与彻底懵掉的贾枝星平视，眼神深不见底，语气听不出半分怒气，反而是一种近乎认真的探究：

　　“手，打疼了没有？”

　　贾枝星瞳孔微震，彻底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啊？

　　他……问的是什么？

　　“有病？！”

　　“顾扒皮，你都扣我工资了，我提前下班。”

　　后面像是有什么会吃人的妖怪一样，疯狂按着电梯键，打开后，再次丢下一句：“顾景玉，你脑子有大病！”

　　他心情不错的说：“刚才开个玩笑，今天提前下班。”

　　今天的风，凉飕飕的，吹在脸上却降不下她脸颊滚烫的温度。还好提前和弟弟说了，他会开车接自己。

　　一路无话。

　　十几分钟后，弟弟的车稳稳停在父母家楼下。

　　贾枝星推门下车，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只有餐厅的灯亮着，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却不见爸妈人影。

　　贾枝澜跟在她身后换鞋，眼神飘忽，明知故问：“爸妈呢？姐。”

　　贾枝星心里的疑惑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酒会、黑色头像、顾景玉反常的态度、现在又是父母神秘的缺席……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她遗忘的、至关重要的秘密。

　　今晚这场“家庭会议”，恐怕远不止一顿饭那么简单。

　　“咱们家的小公司，我还是了解的，说吧，贾枝澜！”

　　他夹排骨的手一顿，想想措辞：“咱家公司前两年和一个大集团有合作，人家愿意提携咱，爸妈就稍稍的努力了一下，挤进前一百强公司的末尾。”

　　贾枝星看着弟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对准了盘子里的糖醋排骨。

　　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点开抖音，将刚才拍的饭菜照片配上文案发了出去：

　　「虽然打了顶头上司，但能回家吃到爸妈做的饭，开心开心！」

　　几乎是手指离开发送键的同一秒，甚至没来得及锁屏——

　　手机屏幕上方就幽灵般弹出了一条新评论的预览。

　　贾枝星随意瞥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指尖冰凉——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色头像！

　　评论只有短短五个字，却像一把淬冰的匕首，直插心口：

　　「那一巴掌，痛快吗？」

　　她猛地缩回手，手机“啪”一声掉在柔软的桌布上。四周饭菜的香气依旧温暖，她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遍全身。

　　这个人……不仅在看，他仿佛就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

　　看来，关于家里公司跻身百强的事，父母和弟弟是打定了主意要含糊其辞。

　　她没了深究的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将剩菜连盘塞进冰箱，拿着一罐冰可乐回了自己房间。试图用刷视频和朋友的闲聊，驱散脑海里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色头像。

　　就在这时，一条微信消息不合时宜地弹出，屏幕顶端赫然显示着——

　　「顾景玉：在家吗？我来给你送药了。」

　　贾枝星盯着屏幕，瞳孔地震。

　　老板？？？

　　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还送药？送什么药？

　　她心跳莫名加速，下意识地起身冲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门外，楼道空旷，灯光冷白，哪里有半个人影？

　　“靠！耍我？”

　　她气恼地摔上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回到房间，对着那条微信，直接选择了「已读不回」。

　　与此同时，幸福小区，某单元楼。

　　顾景玉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外，低头看着手机上迟迟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微微蹙眉。

　　这个点，她不该睡这么早。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耐心告罄，最终转身，输入密码，打开了……正对面那扇门的智能锁。

　　原来，他们一直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