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撕破脸皮
雨停了，屋檐还在滴水，滴答滴答砸在青石板上。
沈窈收拾好工作室，天已经暗了。她锁上门，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医院刚发来的催款通知。
她拐进巷口的银行自助服务点，玻璃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潮湿空气。
机器运转的嗡鸣声中，她插入银行卡，输入密码，屏幕显示余额374.26元。
沈窈怔住，眉头轻轻蹙起，她以为自己按错了，退出去，又重新插卡登录。
数字依旧冰冷地停在那个位置。她的手指有些发僵，点了查询明细。
最近三个月的交易记录密密麻麻铺满屏幕，一笔，又一笔，大额转出，收款方无一例外都是砚华艺术投资有限公司。
最近一笔是三天前，整整三十万。
那是她修复一对明青花梅瓶的全部收入，原本是要给母亲交医疗费的。
冰冷的数字钉进眼里，沈窈扶着机器冰凉的边缘，指节泛白。
她抽出卡，银行卡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走出自助银行，晚风吹在脸上，带着雨后的凉意，她却觉得浑身发烫，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周砚画廊的地址。
画廊位于城西新区的艺术园区，灯火通明。
沈窈推开门，风铃清脆作响。
周砚正站在一幅新到的油画前，和助理说着什么。
见到她，他有些意外，随即对助理挥挥手。
“窈窈？你怎么来了？”他迎上来，笑容一如既往的体贴，想去拉她的手。
沈窈避开他的手，直接将银行卡拍在旁边光洁的展览台上。
“砚华艺术投资有限公司，”她的声音绷得很紧，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我的钱，为什么全部转到了你的公司？”
周砚的笑容淡了些，他瞥了一眼柜台后的助理，助理立刻低头避开。
“我们去里面谈。”他压低声音，伸手想揽过沈窈的肩，把她带向里面的办公室。
沈窈站在原地，肩膀抗拒地缩了一下。“就在这里说清楚，为什么动我的钱？那是一百八十七万，里面有我妈的救命钱！”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颤音。
周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环视一下空旷的展厅，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敷衍：“投资，当然是投资，现在有个很好的项目，稳赚不赔，机会难得，我就先帮你操作了，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他扯松领带，显得有些不耐烦，“赚了钱还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你急什么？”
“投资？”沈窈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愧疚或谎言痕迹，但什么都没有，只有被质问后的愠怒，“那是我的个人账户！你没有我的密码，你怎么操作的？”
“我们是夫妻！”周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展厅里激起回音，“你的就是我的！我帮你投资有什么错？难道我会害你吗？”他上下打量着沈窈，眼神里透出轻蔑，“你看看你，整天围着那些破瓷片转，懂什么叫资本运作吗？懂什么叫钱生钱吗？我这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沈窈的声音也扬了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那是我的钱！立刻还给我！我妈等着交费！”
周砚盯着她，忽然冷笑一声，那点伪装的温和彻底剥落，露出底下冰冷的算计。
他转身，拉开办公桌抽屉，翻找几下，抽出一个鲜红封皮的小本子，用力甩在展览台的玻璃面上。
啪的一声脆响。
“看清楚了，沈窈！”他指着那本结婚证，手指几乎戳到封皮上，“合法夫妻！
法律上，你的钱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处置！投资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你懂什么！”
鲜红的封皮刺目极了，沈窈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发抖，拿起那本结婚证。
封皮是光滑的质感，烫金的字迹，她翻开。
内页的照片是他们三年前的合照，她穿着白衬衫，依偎在穿着黑西装的周砚身边，笑得腼腆。
她的目光凝固在那个签名和日期上，血液好像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寒。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砚，声音嘶哑：“这不是我的签名，那天我人在景德镇跟着老师傅学习窑变技艺，根本不在本市！我们根本没有去登记过！这本证是假的！”
周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更加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容。
他俯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碴：“假的？谁信？沈窈，白纸黑字，钢印齐全，在法律程序上，它就是真的！别天真了！”
就在此时，画廊的门被推开，风铃再次清脆地响起来。
“砚哥？还没忙完吗？我们不是说好……”一个娇柔的女声传来，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声。
林曼穿着一身香槟色套装，拎着精致的手包走进来，看到展厅里的情形，她停下脚步，用手掩住嘴，眼睛微微睁大，显得十分惊讶。
“哎呀，砚哥，你怎么把沈小姐气成这样？”她快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挽住周砚的手臂，目光转向沈窈，，“沈小姐，你脸色好差，没事吧？你身体不好，情绪不能太激动的，要小心啊……”
她说话间，像是要从小包里拿纸巾，手一滑，整个精巧的手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一张印着某某医院抬头的白色纸张，飘落在沈窈脚边，摊开。
患者姓名：沈窈。
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伴被害妄想。
建议：加强监护，避免受刺激。
沈窈低头，看着地上那张纸，又缓缓抬头，目光移到面前紧紧挽着手臂、姿态亲密的男女脸上。
周砚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讽，林曼微微歪着头，眼神里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快意。
展厅顶灯的光线白得刺眼，沈窈觉得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周围的景物开始旋转。
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展览台边缘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