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这里硬生生断裂,后面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一种……奇异的心悸感。仿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什么极其震撼的景象,但那景象如同被水洗过,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红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这感觉来得突兀,与之前的恐怖截然不同,却同样真实。
我摇了摇头,茫然又沮丧:“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很痛,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爷爷沉默了很久,似乎思考着什么,随后只是轻轻拍着我的手背:“记不得就算了,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但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疑虑并未散去。
他喂我喝下那碗安神定魄的汤药,嘱咐休息一会起来吃晚饭。
晚饭?我愣了一下,窗外天色虽然昏暗,但分明还是白昼的光景。
我迟疑地问,“我睡了一整天?”
爷爷收拾药碗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了我片刻,才缓缓开口:“囡囡,你不是睡了一天。”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你睡了整整三天。”
“三天?!”我失声惊呼,猛地想要坐直身体,却因虚弱和震惊一阵眩晕,“这怎么可能……”
三天!我竟然毫无知觉地昏迷了这么久?那晚在山神庙里,我失去的不仅仅是那段记忆,还有整整三天的光阴!
爷爷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别激动:“你魂魄受惊,元气大伤,昏睡是身体自行的修复。能醒来,就是万幸。”他顿了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沉重。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
“砰!砰!砰!”
院门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的捶打声,仿佛要将那老旧的木门砸碎。一个男人带着哭腔的嘶哑呐喊穿透进来,充满了绝望:
“许大爷!许大爷!救命啊!开门!快开门救救命啊——!”
是刘二柱的声音!
爷爷脸色骤变,那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凝重感让他眉头紧锁。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作一句低语:“躺着,别出来,这三天村里不太平。”随即转身,脚步沉稳却带着千钧重量,朝院门走去。
我僵在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肋骨。
三天昏睡。
村里不太平,村子本是刘家村,只有我们一家外姓,在这种地方,本来对外姓人很排斥,但由于爷爷有些阴阳本事,也会看病,反倒地位和村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门外凄厉的求救。
我想着这一切,难道都与我有关?与那个我记不清的山神庙之夜有关?
那晚,在我失去意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我沉睡的这三天,外面又变成了怎样一副光景?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紧紧包裹。
我如何躺得住?挣扎着起身,随手抓起外套披上,跟了出去。
院门一开,刘二柱几乎是滚爬进来的,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哭喊:“许大爷!我爹……我爹他上山了!我们拦不住!拉都拉不住啊!”
爷爷一把扶住几乎瘫软的刘二柱,声音沉肃:“慢慢说,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诫过全村,近期绝不可再上山吗?”
刘二柱猛地喘了几口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是中了邪!今天一早,我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念叨着‘山上有宝贝’,我们正在吃晚饭,他站起身就往山上走!我跟我大哥、三弟,三个牛高马大的汉子上去拉他,您猜怎么着?他力气大得吓人!我们三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愣是拦不住!被他拖着往山脚去!我没办法,只能赶紧跑来求您了!我大哥和三弟还在那儿拦着呢!”
爷爷听完,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屋,迅速拿起他那个从不离身的褡裢,里面装着法器符箓。“走!”他对着刘二柱喝道,同时严厉地瞥了我一眼,“你回去!”
我倔强地摇头,紧紧跟在他身后。爷爷叹了口气,知道拦不住我,只得默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