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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焚心

第十九章 旧信藏暖与春芽破雪

碎玉焚心 韩琳悦 2400 2025-11-09 11:53:01

  雪停的那天清晨,林砚被窗台上的动静吵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顾晏臣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放什么,背影在晨光里毛茸茸的。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霜,他呵出的白气在上面化成小小的雾团,像在画一幅流动的画。

  “在做什么?”她推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触感微凉。

  顾晏臣吓了一跳,手里的花盆差点摔了:“没、没什么,就是把那株虞美人幼苗挪到窗边,这里阳光好。”

  花盆里的绿芽顶着点嫩黄,是雪地里冒出来的那株“小勇士”。他给它换了个青花瓷盆,盆沿上还描着兰草纹,显然是特意找的。

  “小心别冻着它。”林砚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嫩得像能掐出水,“昨天夜里又降温了。”

  “我给它裹了层棉花。”顾晏臣指着花盆外的棉布套,是用他旧毛衣拆的线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人心里发暖,“周老先生说这样能保暖。”

  林砚忍不住笑了,这人对一株幼苗都这么上心,将来要是有了孩子,怕是要宠上天去。她转身想去洗漱,脚边踢到个硬纸壳箱,是昨天从老宅那边运过来的。

  “这是什么?”她蹲下来翻看。

  “是爷爷画室里的旧物。”顾晏臣帮她把箱子拖到窗边,“周老先生让人清理出来的,说里面可能有信。”

  箱子里堆满了旧画布、颜料管,还有几本泛黄的素描本。林砚翻到箱底,指尖触到个硬纸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卷着厚厚一沓信,用红绳捆着,信封已经泛黄发脆。

  最上面的信封上,写着“致秀雅亲启”,字迹苍劲有力,是爷爷的笔锋。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拂过信封上的字迹,像在触摸八十多年前的温度。她抬头看顾晏臣,他眼里也闪着期待的光,像个等着拆礼物的孩子。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看。”林砚把信小心地放进丝绒袋里,“去壁炉边吧,暖和。”

  壁炉里的火还没熄,顾晏臣添了几块木柴,火苗“噼啪”跳起来,映得两人脸上暖融融的。林砚解开红绳,拿出第一封信,信封上贴着张褪色的邮票,盖着“民国二十六年”的邮戳。

  信纸是淡蓝色的,边缘已经磨损,字迹却依旧清晰:

  “秀雅吾爱:

  见字如面。

  北平的雪下得紧,画室的窗棂上结了冰花,像你绣的兰草。昨日去琉璃厂,见了块极好的和田玉,质地温润,像你掌心的温度,已托人送去,望你喜欢。

  知你不喜我涉险,可眼下时局纷乱,若不守住这方天地,将来又怎能护你安稳?待风波平息,我便辞了职务,陪你回江南,种满院玉兰,再不去管那些俗事。

  夜已深,砚台里的墨冻了,写得潦草,勿怪。

  盼君安。

  景琛敬上”

  林砚的指尖抚过“种满院玉兰”几个字,突然想起院子里的玉兰树,眼眶一下子热了。原来爷爷当年的承诺,真的刻在了骨子里。

  “这玉,应该就是雕玉簪的那块。”顾晏臣的声音有点发颤,“李师傅说玉料的年头,正好对上这个时间。”

  林砚点点头,拿起第二封信。这封没有邮票,显然是托人转交的,字迹里带着仓促:

  “秀雅:

  局势突变,暂不能回。已将碎玉分作两半,你持其一,可保平安。待我归来,再合二为一,嵌在你我婚床的床头,作永世之证。

  勿念,勿等,若有不测,忘了我,好好活。

  景琛”

  信纸的边缘有泪痕,晕开了最后几个字,看得人心头发紧。林砚想起外婆绣绷上“九月初九,雁南飞,碎玉裂,相思成灰”的刻字,原来那天,她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他们从未放弃过。”顾晏臣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爷爷说‘勿等’,其实是怕她受苦;外婆刻‘相思成灰’,却把信藏了一辈子。”

  林砚吸了吸鼻子,拿起第三封信。这封写在粗糙的草纸上,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颠簸中写就的:

  “秀雅:

  战地见玉兰,想起你窗前那株,花开时定如你笑靥。伤不重,勿念。藏了块弹片,磨成了玉兰形状,将来给你串成手链。

  知你在等,我便不敢倒下。

  景琛”

  草纸里果然裹着块小小的金属片,被磨得光滑,确是玉兰的形状,边缘还能看到弹痕。林砚把金属片放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带着硝烟的味道。

  一封封看下去,从民国二十六年到三十五年,从北平到南京,信纸从精致的宣纸变成粗糙的草纸,字迹从从容到仓促,却始终不变的是那句“待我归来”。

  最后一封信写在建国后,用的是普通的方格稿纸,字迹已经有些颤抖:

  “秀雅:

  知你安好,甚慰。

  我已退休,画室的玉兰开了满院,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托人送去的画,望你能懂——画里的石凳空着,是给你留的。

  若你愿意见我,三月初三,我在老地方等你,从晨露到日暮。

  景琛”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却夹着一张画,画的正是顾家老宅的玉兰院,石凳上空空如也,只有满地落英。

  林砚的眼泪掉在画上,晕开了一点墨迹。她想起外婆墓旁的空位,想起爷爷日记里“花已落,人未归”的叹息,原来他们到最后,还是错过了。

  “但我们没有。”顾晏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哽咽,“我们等到了。”

  他拿起最后一封信,指着信封上的地址:“这地址,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两条街。爷爷当年,其实离外婆很近。”

  林砚抬头,看着窗外的玉兰树,枝头已经冒出小小的花苞,像藏着满心的期待。她突然想,或许爷爷和外婆从未真正错过,他们的爱,早已化作这满院的玉兰,这成对的玉簪,在百年后,让他们的后人紧紧牵住了手。

  傍晚时,雪开始融化,屋檐上的水珠滴落在石阶上,汇成小小的水流。顾晏臣在院子里凿冰,想看看池塘里的金鱼醒了没有。林砚坐在窗边,把那些信一一整理好,放进樟木箱里,和外婆的绣绷放在一起。

  “快来看!”顾晏臣在院子里喊,声音里带着惊喜。

  林砚跑出去,看见他手里捧着条金鱼,红色的鳞片在夕阳下闪着光,显然已经醒了。池塘的冰化了大半,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柳叶,是从池边的柳树上掉下来的。

  “还有这个!”顾晏臣指着池边的泥土,那里冒出了几株嫩绿的草芽,是睡莲的新叶。

  林砚蹲下来,看着那些破土而出的嫩芽,突然觉得,春天真的要来了。那些藏在寒冬里的等待,那些埋在时光里的爱,都在这一刻,悄悄发了芽。

  顾晏臣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明天去老宅看看吧,爷爷的画室里,说不定还有更多故事。”

  林砚点点头,靠在他怀里,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发间的玉兰簪轻轻晃了晃,叮咚一声,像是谁在说“该去看看了”。

  是啊,该去看看了。

  看看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约定,如何在时光里,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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