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阿芹推着电动车出单元楼，就看见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围了一圈人。电动车筐里的保温箱撞得哐哐响，她心里莫名一紧——昨天还跟她抢过同一单的李哥，此刻正被几个穿制服的人架着胳膊往车上带，脸白得像张纸，眼神空得吓人。
“听说他昨晚差点跳桥，被巡逻的救下来了。”旁边卖早点的大姐叹着气，“也是难啊，房贷每个月八千，老婆刚生了二胎，老母亲又查出来病了，跑外卖的钱根本不够填窟窿。”
阿芹的手猛地攥紧了车把，指节泛白。她想起自己刚送外卖时，李哥还教过她哪栋写字楼的电梯最快，哪家小区的保安好说话。有回她电动车没电，还是他帮忙把车推到充电站的。
中午取餐时，阿芹在餐馆门口碰见了李哥的妻子王芳。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眼圈红肿，怀里还揣着一沓缴费单，站在台阶上手足无措地抹眼泪。“医生说我妈得住院，可押金都凑不齐……”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
阿芹看着那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忽然想起自己娃第一次发烧时，她也是这样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里哭。她咬了咬唇，从兜里掏出今天刚结的单费，数都没数就塞到王芳手里：“先拿去交押金，不够我再想办法。”
王芳愣住了，看着手里的钱，眼泪掉得更凶：“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跟你又不熟……”
“都是跑外卖的，谁没个难的时候。”阿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带着暖意，“李哥是个好人，咱们不能看着他垮了。”
那天下午，阿芹跑单时特意绕了远路，去了李哥常去的几个小区。她跟相熟的保安和客户打听，有没有能帮李哥家搭把手的活。小区里开小卖部的张婶听说后，当即拍板：“让他老婆来我这帮忙看店吧，一个月给两千，还能带着孩子。”
晚上回到家，阿芹把这事跟男人说了。男人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铁盒，里面是他攒了半年的零花钱：“我这腿虽然不方便，但在家能帮着给王芳带带孩子，让她能安心上班。”娃也举着自己的小猪存钱罐跑过来：“妈妈，我把压岁钱也给弟弟买奶粉！”
阿芹看着眼前的爷俩，眼眶一热。她想起昨天还在担心下个月的房贷，可此刻心里却踏实得很——原来帮别人的时候，自己心里也会亮堂起来。
第二天一早，阿芹带着王芳去小卖部报到。张婶塞给王芳一套干净的围裙，笑着说：“以后这就是自己家，有啥困难尽管说。”王芳握着围裙的手微微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笑着点了点头。
那天中午，阿芹在小区门口看见李哥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正帮着搬小卖部的货物，虽然动作还有些迟缓，但眼神里已经有了点光。看见阿芹，他放下手里的箱子，深深鞠了一躬：“阿芹妹子，谢谢你。”
阿芹摆摆手，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个刚买的肉包递给他：“赶紧吃点，下午我带你去跑几单熟路，咱们一起挣。”
阳光透过楼群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李哥咬了口肉包，眼圈红了，却笑着说：“好，一起挣。”
阿芹骑着电动车，身后跟着李哥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楼影下的光，好像比以前更亮了些。她知道，日子还是会难，房贷还是要还，但只要大家攥着劲往前跑，就总有盼头。就像她常对自己说的，心里有光，脚下就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