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请晨安，妾室粉墨登场

　　次日一早，清宜入主的昭华院便热闹起来。

　　段家长辈已逝，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但大房无意在此事上拿乔，昨日便说免了敬茶，因此二房的姨娘和孩子们都早早来了昭华院给新任主母请安。

　　清宜端坐上位，目光扫过下面的妾室和子女。

　　昨夜段景恒回屋并不很晚，可这日子却不巧，清宜一向准时的小日子竟然提前到了。

　　清宜低了眉，向段景恒解释了一番，段景恒倒也不恼，只是点点头，抬脚就要向外走去。

　　清宜在屋中等他的时候便想好了对策，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一双美目登时蓄满了泪水，泪珠将落未落，在盈盈烛火下闪着光，好一番我见犹怜。

　　先不说他是否会留在正屋里，现在清宜对他并不了解，至少不能让他去别人房里。

　　段景恒虽然一向对这些事儿不上心，但此时见自己新娶的妻子强作坚强却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泪意，光洁饱满的脸蛋微微泛着白，眼中盈满恳求，心里已是软了，不由道：“爷不走。”

　　此话一出他便有些后悔，倒也不是他急色，他原本是想干脆去书房处理公务，可看着清宜那双含欲语还休的翦水秋瞳，他又说不出要走的话了。

　　“爷今晚就在这陪你。”说罢便回转了脚步，往内室走去。

　　一番转变看得清宜很是惊讶，一会功夫段景恒都拾掇完准备吹灯了。

　　清宜也赶忙洗漱了躺下，在被子下悄悄将手塞进段景恒手里，悄悄挠了挠他手心，抿了抿嘴儿没说话。

　　要知道今日若他不肯在正院踏实住下，自己未来的路将会更加难走。转念她心里又叹了口气，这世道女子就是要如此委屈才能勉强求全。

　　黑暗中清宜的手像小猫儿似的，不仅不惹人厌烦，反倒挠得段景恒心里痒痒的。

　　他心中一动，反拉着清宜的小手向下探去。清宜娇呼一声，倒也由着他去了。

　　这么着两人便“老老实实”盖着被子睡了一夜，段景恒从前乏了都是宿在自己屋里，还从未有如此经历，晨起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的小妻子不免十分新奇。

　　然而温香软玉在怀，段景恒只觉口干舌燥，可又碰不得，于是狠狠捏了清宜的脸蛋几下，看着清宜朦胧茫然的双眼，他心头更是火热。

　　夫妻二人虽未行那周公之礼，段景恒离开昭华院时却是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

　　消息在清宜的刻意放纵下，一早便传到了蕊姨娘的落霜阁和孙姨娘的染月阁。

　　婚嫁请期时都会请相熟的方丈或卜算师择定吉日，择日时就要远远地避开女方的月事，以免对洞房之事造成影响。

　　此番段家择日也是远远避开了清宜的小日子，她在此间一向准时，如今却在这节骨眼上来了事儿，不能叫人不起疑心。

　　虽然自己借力打力之下无形中得了脸面，可这事儿谁也说不好，到底是有人作祟还是自己运道不好。

　　但转念一想自己已不是当年的小丫鬟，作为段二爷的妻子，她只需要让后院的妾室们知道，二爷肯给她脸面，认她这个嫡妻，这便够了。

　　不管众人私下怎么想，如今她们都得小心地坐在昭华院中，向新任主母请安。

　　为了时刻看着清宜，李府老太太将身边的王妈妈作为陪房随着她一起嫁入了段府，美其名曰“助力”。

　　但不得不说，王妈妈在后宅之事上的确很有一套。在清宜出来之前，她便已经将妾室和孩子们安排好了座次。

　　如今清宜下首先是一个奶嬷嬷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剩下的孩子便都按年岁坐了，于是清宜便知道这就是前头王氏留下的嫡女然姐儿。

　　在李府不见人的那些日子，李家通过大雷氏的消息给清宜狠狠恶补了段家后宅的情况。

　　算算日子，然姐儿已是满三岁了，虽可能是因着早起看着有些精神不济，倒也不太像病弱的样子，却一直被奶嬷嬷抱在怀中，实在娇惯了些。

　　可自己是后娘，身份尴尬，尽管有心管教这个孩子，却也要想想该怎么拿捏好分寸。

　　再往后便是庶子女，大少爷勤哥儿和三姑娘兰姐儿，两人面容相似，均为蕊姨娘所出。

　　对于生母健在的庶子女，清宜是不打算沾手的，她也无意夺取他人之子，行事便要更谨慎些，免得生出误会来，徒惹一身腥。

　　段府自家请了先生开蒙学，晨起早早便要开始读书，因而日常对孩子们的要求并没有晨定，只有昏省，更别提前头王氏身体一直不好，这规矩也是断断续续的。

　　清宜初来乍到，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表面规矩上，也就按着前头的规矩来，除了今日是第一次见主母，日后也不需要孩子们来请早安。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教孩子们多睡会儿。孩子们也都先回去，今日起得早，便先轻快一天，明日再去上学。”清宜笑眯眯道。

　　纵使在蕊姨娘的教导下，勤哥儿和兰姐儿对清宜隐隐有些敌视，然而今天能不上学，日后也不需额外早起做规矩，这对孩子们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在他们眼中，此刻清宜就像那庙里隐隐散发着金光的菩萨，慈爱极了，完全不像姨娘说的那样凶神恶煞嘛。

　　于是在清宜的示意下，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就要往外跑去，年纪最小的然姐儿看哥哥姐姐如此开心也跟着傻乐。

　　只是蕊姨娘却沉了脸色，霍地站起身一手扯住一个，冷冷道：“平日里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还有没有规矩！”

　　两个孩子霎时噤若寒蝉，清宜闻言也是皱了皱眉：“不过是孩子开心，蕊姨娘未免太紧张了些。”

　　见着有人向着他们，俩孩子悄悄朝清宜挤了挤眼，又向着蕊姨娘做了个鬼脸。蕊姨娘心里气了个倒仰，清宜却是心里一软，到底这两个还是孩子呢！

　　于是她挥了挥手，让蕊姨娘放过了两个孩子。

　　蕊姨娘以为清宜来的第一天就要跟她抢孩子，虽然心中对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很有自信，心中却很是防备。

　　这么着屋里的气氛便凝滞下来。

　　孙姨娘此时有意缓和气氛，可蕊姨娘打小便跟在身边伺候段景恒，年纪大了便开脸做了姨娘，在府中地位向来不一般，孙姨娘一时还没转过弯来，惯性还向着她说话：“夫人年纪小，许是不怎么注重规矩……”

　　其实她本想说清宜不是那等迂腐的，可话出口怎么听怎么别扭，还没说完便惹得一旁王妈妈沉了脸喝道：“大胆！夫人做事，有你一个妾室多嘴的地方？”

　　王妈妈这话说得重，口气也冲，激得孙姨娘的脸一时红一时白，嗫啜着说不出话。

　　清宜拿手顺了顺额侧一丝不苟的发丝，淡淡道：“孙姨娘这是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呢，还是说我李家没规矩呢？”

　　话里虽没什么语气，孙姨娘却听得心中发寒，口里直说不敢。

　　只听清宜冷笑一声：“孙姨娘不敬主母，便先回染月轩思过一个月罢。”

　　“唔，对了，蕊姨娘的落霜阁我听着不好，以后便叫敬仪阁罢！”

　　蕊姨娘在旁边原本正看戏，听见清宜这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先还未回过神来，可清宜却像只是随口吩咐一句一样。

　　说罢她也不管二人什么反应，便端茶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