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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衔花

舜安死局(5)蕊仙哀

白龙衔花 弄笛吹箫人 1 2025-10-04 11:36:18

  正诘雇的车子宽敞、软和,阿凌坐得十分舒服。维田在前面驾车,外头是六月天,阳光渐渐烈起来,透过暗红车帘朝车里照进来。也是奇了,这回天热起来,可自前阵子起,阿凌的身子却比这天气更热,整个人似身在火海里,却也怪了,浑身竟又没有一滴汗。身上却又莫名剧疼,夜里一阵阵的咳起来,每回都会见血。这炼狱般的感觉,兆凌只是捱着,同谁也没说。唉!阿凌在心底深叹一声,凄惨哀绝地想道:

  早就知道了!当初玄仁这个妖人骗我自涧水中捞出那块小石头,说那是姐夫惜花修炼数百年而得的内丹,要我将它收藏好,再到玉版山去收葬姐夫的尸身。我见这块害人的小石头十分美丽,心里信极了那妖人的话,谁知捡了此石,我中此奇毒,惹下惨祸,把身边人全给害了!后来,桑日的布仁国主在阵前临死的时候威胁我说,此毒若没有解药,半年必死。那时起的半年…不就是这个六月吗?后来阿月是说过,让我喝她的血酒续命,保我活到七月里…可是她忘了,我是什么底子?小时候,我胸口挨了父皇一剑,底子早就坏了呀……正哥哥的车是极好的,都是我自个儿不好!

  我知道,打开这信,又是一场伤心,可不看也伤心啊!还是看看,管点儿闲事,就当给自己分分心吧!

  阿凌看时,见这信虽则撕坏了,上头字迹绢秀、笔画细弱,分明是强撑着写的。但是,这信没有抬头,从墨色看,才写好不久。

  你这个冤家!为妻要为你受屈到几时?我怀着孩儿,苦苦等候,等来了你被何忠义谋害的消息!但我不惊讶!相公!我受了许多暗刀,早就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你以为你知道一切,是你在尽力为我遮风挡雨。但是你不知道!你的所为,已经把我逼成了一个恶妇,舜哥,我也没法子……我都是没法子……

  也许你也怀疑,为何当初你对我说出一切,我会默然承受而没有当场拆穿你?因为,我心有愧啊。我爷爷致仕前是户部尚书,他一向是重视诗礼传家的。后来,他请了一个先生教我念书,那张先生是朝里椒王爷儿子兆冰的老师,椒王不好亲自结交大臣,所以经常命兆冰与我家走动。我也就因为这一点,自小就识得兆冰。后来咱爷爷瞧出兆冰有点不正经,就急忙禀了皇上,让他下旨替我寻个正派人。爷爷想到了朝里的段达将军,年纪比我大十四岁,可以前在明相掌权时,段将军救过我全家的命。爷爷本想将我许给老段,奏了皇上,还让我上殿见了驾。皇上原本是答应的,可没几天,皇上接了段夫人告段将军的血书,把老段打了一顿,降了职,亲手断了爷爷的念想。皇上说爷爷没眼力,不会看人!还当众夸我“真西施”,说我吹箫是仙曲,要好好替我安排一下!

  洞房之夜我就知道了你的隐衷。可是,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有苦衷!早年椒王与我爷爷常有来往,经常派冰世子上我府来。一来二去,我与兆冰也算青梅竹马!当年,我才十六岁时,一时不慎就让兆冰占了我身子。这就是我戚家最大的丑闻,也就是爷爷当初想把我嫁给段老头的根本缘故!阿舜!可是,我没有爱过兆冰,我很后悔的啊!成亲之后,我了解你对我的用心。每回你发病是什么样子,我也疼在心里的!阿舜,有一回,我看你气色不好,从家里躲出来,我就一路跟你去到了开天观。那观主告诉我,控心丹没有解药,但还是有法子解!法子极简单,就是连服三年!他说,那老杜虽是他的旧友,现在心眼却也鬼的很!他这儿也没有这么多原料配不出这么多的!但是,只要阿舜立了大功,就可以得到三年的药。一旦连服三年,血中耐毒,这个药对你以后就彻底无效了!

  他跟我说,皇帝要派阿舜为使,与何忠义一起去桑日谈判要回他姐等人质,这就是天赐良机!小姐!你身上的胎毒无解,就算用了化毒丹,孩儿下地也是个呆子!你只有放弃这一胎,先解了他的毒,而后再图将来,是上策呀!

  你想让他立功吗?那么你就要帮我们!等使团上路后,你通过你爷爷去找礼部张冠英,弄到他手中的使团行程图!你爷爷会答应的!另外,我方安排一个人,远远的跟着使团。你要出面,亲自送出那个人,确保他跟上使团!你放心,这人是协助乔状元的,不会拖累他。

  我一个妇道人家,依从了开天观主的话。我以关心阿舜为名说动爷爷,他以为我爱夫情切,一点也不怀疑。他动用了老交情探知了使团行程告诉了我。我告诉了开天观主,而后,使团出发的那天,我亲自来到高越园外,给一个不认识的杀手指路,最终在饯别宴后,我送了那个人和你们一起上路。

  最后,就在你的死讯传回的前三天,我去找开天观主问你的情况。观主对我说,姑娘,忘记他吧!抛弃这个孩儿,你才有新路!我是担着风险告诉你的!这事确实有损阴鸷,那背后的人全要折寿的!老道没杀人,所以不算心亏。我便不怕告诉你,你听过就扔,万万不要传出去!

  乔舜安在桃花渡表现极差!小命已送掉了!他拿出那一瓶毒水练习冰针,被庞家小孩看见,他竟说那是一个戏法,这水也不好,叫小娃莫嚷。后来第二天,他和何忠义在堂屋嬉闹,画了何忠义的画像在院子里。何忠义叫徐本看护起来,他还竟鬼迷心窍的要毁掉。徐本当时就起了疑,他说他画得不好,没画到精髓,留下白给人笑话!

  我的阿舜,还是心软的!开天观主对我说,在桃花渡,伏虎国借给无仁国主的第一批杀手并没有被何忠义和紫伶全部除掉,而是在他们回庞家前已跑走了十几个人——里面自然包括我引去的那一位佟多。就是佟多比大队先到一步,留下暗记把大队引到了庞家。也是佟多见我的阿舜去了菜窖,就把窖口盖起来了。阿舜虽然武艺好,一时不知道怎么从里面掀开盖板——也难怪他呀,他一生太苦了,没有过上几天平凡日子,纵当上状元,哪知道这个呢?!之后,佟多一直守在屋后,直到那大队杀手前来。舜安笨拙地从备用口摸出来时,站在门前准备开门的老太太,睁着眼死在地上,庞家先生被从后面冲进前堂的佟多杀死了,徐本被一个从前门进入的杀手劈了一刀——那些人故意留着徐本性命,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瞧见何忠义或是乔舜安的死!他们相斗,无论胜负,生者都得给死者抵命!这时,小庞已经给不知什么人劈成重伤!那个刀劈小庞和他母亲二人的凶手,佟多也不认识,但绝对不是舜安!我的舜安抱起的小庞,已经是冰冷的尸首了!

  我听了观主的话欲哭无泪。回府后,听爷爷说何忠义声称我的阿舜认下杀害小庞,现在我也能理解了!何小将军那么少年意气,血气方刚的,听了这话,他能不冲动?他能放过我的阿舜?我的舜哥还是善良的!他仍没有下死手!最后关头,他打的冰针确实是霜天月,可他是选择往何将军的旧伤上打的——樱落之殇,落樱如血,柔弱而炽烈,那是一种热毒,正是它,销解了一部分寒毒,才能让何忠义活到龙血解毒的那天。

  现在,就在今天,我收到了你迟来的信,又给你写罢这封你永远也收不到的信,准备搁笔的时候,宫里的张喜送回了爷爷的棺木。我一瞬觉得人生好虚空!我怀着这个注定夭折的孩子,做下了几件看似微不足道的错事。我想用这错事换你余生平安,可没想到却断送了你的活路。其实,这也是我的活路啊。今生尽矣,愿来世重圆。

  阿凌合上了戚小姐的信,百感交集,他原是缩着身子强自坐在车里,忽地他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美丽的眼睛中闪出悲悯的泪光,洗得他那眸子水盈晶亮,目光也分外冷冽!他费力拔了嗓音,扬声唤维田道:“阿田!咱们回去戚府,快一点,快!”

  维田顿了一瞬,出声叹了一声,弱弱回道:“那你坐好了,这就回去!”

  阿凌坐了马车迅速回了戚府,维田驾车不稳,车子颠得不轻,阿凌撑着身子自己下了车,虚着步子尽力快步闯进了戚府,却见戚蕊仙已不在戚老灵堂里了,正诘和手下也不见了踪影。那戚老夫人像疯迷似的大步跑上前来,发狂似的一下推开了挡在阿凌斜前方的辛维田,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她的头顶向阿凌的胸口,她嘴里不管不顾地哭骂道:“贼昏君!我戚家只有我老爷和孙女婿两个官员,老头为官一向极稳,朝里人人知道!我孙女婿为官才短短一年半,和你这短命昏君有何仇何怨?你害死他俩还不夠,还要害我孙女,一尸两命…你这狗昏君,赔我戚家的人命来啊……”

  一时那戚蕊仙之父戚老爷惊惊惶惶跨过门槛,见了阿凌黑袍上的金龙,那老爷吓得登时腿软筋酥,忙过去拽开老夫人道:“阿娘啊!那乔家小子真的有罪!我方才给大理寺的厉大人传去了。说是上头派张栖将军到月岭查到了乔贼的亲表婶常氏,那女的全招了,说乔小贼居然真是逆贼的儿子,千真万确。当年常氏就是撞见这逆犯的同伙干坏事,才连夜跑的!那逆贼的头子谁也不认识,乔贼的表叔只嘟囔了他一句,就给他的人一刀杀了,丢到了海里啊!娘啊……咱们蕊仙…不是我狠心,她还是死了的好!这个小贱人,早先和那兆冰乱混,伤风败俗,现在又招了这个祸根,她还帮那贼递消息呢……呜……儿子还有其它子女…被您一闹就怕完了……”

  那戚老爷说着,一把甩开呆了的老娘,跑了几步上前嗵地一声跪定,死死抱了兆凌的小腿,哭喊道:“圣上饶恕小民一家,我们实在冤枉啊!我只想嫁女给乔状元可以光宗耀祖,这婚事是皇上您做的红媒啊!皇上!乔贼阴险,小民等没有看出来…圣上您不是也没有看出来吗?逆女已触棺殉了祖父,王法也就不能…不能追究她了吧……这两个做的事情,小民全家是无人知情呐!圣上饶恕…求圣上饶我戚家吧!呜……”

  穿着黑色薄纱龙袍的阿凌,呆木木地站在戚府灵堂的一片缟素里。在戚老爷的哭声中,他的泪大颗大颗地抛下来,仪态是一点也没有了,他强压了心绪,向戚老爷抬了抬手,哑着声道:“人都不在了,好好的吧。给他俩立个合葬的坟,那些坏名声…莫再提了…让他俩好好走吧……”忽地,阿凌瞧向身后戚伟华大人的黑色棺椁,他迅速转身,双手温柔地抚上了那带着白绢花的棺头,放声哭道:“对不起!戚老!对不起!是阿凌瞎了眼,朝里烂透了…是我亏了您呐!”

  维田泪眼模糊地望向兆凌,急急忙忙向前去扶了他的右臂,说话的口吻也已是焦心至极:“快走!你死在这儿,我没法和嫂子及张老他们交待!快走,走吧……”

  阿凌由着维田拉出了门槛,他抬袖自己擦掉了眼泪,弱弱地瞧了身侧的阿田一眼,那眼里又注了些情意,看得阿田别过脸又落了几点泪,维田刮了他一眼道:“戚府的事儿是公事,且厉大人把难事儿都替你揽了。你说好了,为公事不伤心的,这就又把以前的话吞了!快走!我回去安排了你的药,把你好好交给鸳娘娘,然后啊,我得回家!”

  “好…你也早该回家了……你家里没人打理,房子虽是新的,你那灶台上只怕积了一尺的灰……”阿凌轻轻咳了几下,又柔柔地拍几下阿田的后背,道:“先把家里好好整理一下,然后带上我给你写的荐书去幻衣国吧。你那医术啊…不成!和人家春冰哥没法子比…非得去找秦药圣好好学学…要不我脸上也没有光……”

  “才不呢…你这贼昏君啊,说什么要留我重用,死了也舍不得我!如今是…逮着机会又想赖掉!”阿田抬手,下了大力去把他脸上的泪擦掉,怪他道:“不是的!哥哥,我那教了我十一年的师父,前些日子来找到我。他恨我自十八岁起就丢了他,初见面就训我一顿!他那时说就在这几天要出去云游,我是想起他以前的恩情,想着要请假回家去招待他呢。”

  “哦……”阿凌沉吟一下道:“你那个师父,往昔对你也好吧?”

  维田任凭阿凌把力压在他肩上,他想了一想,点头道:“他待我好的!是我少年时心高,才舍了他的!”

  “那…怎么前几日我在书殿前边儿见你,觉得你不好呢?”

  维田心道:“你这昏君心细,不好骗呢。”想了想隐了真情道:“你半夜往书殿一躲,哪个知道你死活?小鸳嫂子不用说,自是要查问我的,张老也时不时的问问我,我心里忧着你的事,那气色哪还能好……不过也不怨你,阿凌…你别难受,其实和你不相干,是我自己不小心,染了风寒…你看,到今儿还没好全呢!”

  “唉……”阿凌叹了一口气,自己好容易坐上马车,才撩开帘子问道:“你的师父是谁啊?”

  维田脸上满不在乎,转面跳上车前,打马慢悠悠行了几步:“告诉你也不妨!他给你开过一副汤药,你还骂过他的。你还嘱咐过我,要我留心盯着,怎么也别叫他再进宫!我这才要向你告假呢……”

  “骗小鸳剜肉的那个……通幽真人佘遗玉……那人竟是你的师傅!阿田!我想想……你说过,他的道观叫什么名字?”

  辛维田顺口答道:“是开天观!他说过,他的医术是开天辟地,世上难觅!我做了他的徒弟,也不信呢……”

  “阿田呐!这个人不是好人!他是伏虎国谍者…他可能与乔舜安的案子有关,我必得抓他的……阿弟!”阿凌低低唤了一声,又咳得死去活来的:“请假不准!阿弟啊…我都这个样了,你不许离开我,好不好?”

  “不要紧!阿凌哥!我那个师傅没那个本事涉及乔大人的案子……这可能都是你的偏见……”维田又隐了真心劝道:“你不晓得,开天观前后有六位观主呢,我师父接那个道观还没几天……”

  阿凌听了维田的话,满腹狐疑,不觉因病一阵阵烦心起来,却在心里仍是一分也不肯猜疑维田,他阖了眸子,语声也倦倦的道:“对师父,原该是要孝顺的!他若是个好人,我定准你风风光光回去孝敬他!哪怕拉下我的面子与他赔不是,也使得的!但那佘道人,他偏偏是那个人……反正你莫去!回去我叫张骁将军分点儿人抓他审一审!阿田,你回去便叫阿文再去照应一下忠义,待我歇一歇,明儿定救他出来吃洗尘酒!”

  维田却不接阿凌的话,此刻他也不知道,阿凌已晕在车中了。维田实在不想违心骗他!其实,自那一回维田得知通幽进了宫,又受了冷遇给“送”出去了,他就日日活在矛盾中。五月底终有一日,那夜阿凌躲进了书殿,而辛维田连夜跑进了开天观!

  维田记得,那个夜晚天气燥热,风却很大,维田心急忙慌来到开天观,敲了半天的门才见了一个年轻人来应门。维田急急与那人打个招呼,说道:“小哥请了!我是佘道长旧日的徒弟辛维田,连夜来此见道长的,但不知,道长可在?”

  那年轻人道:“你见道长是为公为私啊?”

  维田心里疑惑,脸上陪笑道:“小哥,小可是为私事来的。我知道道长是个神医,我是他的徒弟,是他故人,烦你向他提我名字,他会见我的!”

  那人道:“你等着吧。”

  维田驻足在道观门口,等了一时,遗玉依旧搭架子,命那年轻人回来,引了维田进门相见。维田随他进了几重门,才见遗玉正在一间高门槛的云房中挨着一张供桌静坐,那年轻后生向维田行了一个道家的礼,又对佘遗玉道:“师父,人来了。”

  哪知遗玉好像仍不知道阿田来了,只对那小哥道:“知道了,你师兄去了明礼驿,你今儿出发去接应他,现在走!不然时日已过了!”

  那小哥应了一声,面上不甚高兴,便转身去了。

  这幽暗小房中尴尬地静了一时,遗玉抬手点了供台上的两支白烛,才缓缓立起身子,维田看向这个十一年不见的师父:鹤氅青袍,一派道家装束,慈眉善目,包藏蛇行兽心。生得清癯面容,一双锐眼甚精明,配上纤鼻蜂腰,深藏衷曲最无情。那遗玉神情漠然,把维田上下瞧了一遍,看得维田心里发虚。维田忙在脸上堆了笑,唤道:“师父莫怪,是徒儿当时年少,不懂什么,抛了师父、投在庙里,这么多年也没寸进,没脸来认师父!”

  遗玉翻了眼皮蔑然觑他一眼,冷哂道:“徒儿,听闻你撇了寺庙,蓄发跟了老皇兆迁儿子,与他称兄道弟,你是如鱼得水、圣眷正浓,却怎么也不见你过得多好,一眼望去,仍是个穷书生呢?”

  维田道:“师父!小徒生来是这命,穿不得锦衣华服的。那些大事,徒儿也听不进!我今日深夜叨扰,正为了我家义兄…师父!小徒若有别的路,不会来劳烦师父!”

  遗玉慢条斯理地走近了维田,扳住他的双肩,一双锐利狡黠的眼瞧定了维田那白净的脸,维田却是呜呜地在哭,一双秀气的眸子半日才去看遗玉,停了半晌,维田道:“师父!他什么样子,前些日子您也见过了……如今小徒…已失了方寸,我心都乱透了……只有求您再帮我一回!”

  “维田……辛维田!你这个逆徒!”佘道长见了他那柔弱样子,狠劲推了他一把,维田没防备,右脸着地受了擦伤。那老道怒道:“你个竖子!到现在你还蒙在鼓里!这头一桩事,十一年前,我带你去诊看幻衣太后,我给她下的是凝神之药。她根本不是我毒死的!我一心要说动他,借兵复国,怎么可能杀她呢?可后来,她确实在我离去那天就死了,那是他们幻衣国大皇子焱王派人下的手!太后的遗体埋在寝宫的床边呐!焱王已是手下留情,放你我远走,我能与你说明原委,引那焱王来追杀我吗?

  还有这第二桩呢!你这个无父无母的逆徒!你知道,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你的生身父亲是怎么被害的?!是兆迁!是这个狗昏君害了你一家,引得你这个祸胎来投靠我!当初,那位仁德的杭王爷,是兆迁的九弟。当年,他只有38岁,那日,他给兆迁的狗腿子席鹰请到府上喝茶,喝完茶便自回本府。哪知道五天后,这杭王爷便死了。从喝茶当日的凌晨染病,到五天后猝然离世。那王爷牵挂他的孩儿,死撑着不肯咽气,家人请了许多医生来医,最后才请了你爹。偏是文渊心直,直言诊出中毒,当时王爷一死,别的医生无事,他则被兆迁亲口下谕以谋害皇族之罪给丢进死牢,不多时,活活凌虐而死啊!他死之后,家产抄尽,凡沾亲者都被连累,你小子后来要不是我保护,你焉能活到今天?还有我!我因收留了你,又哭了文渊一场,被兆迁画影图形追杀了好久呢!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兆迁这个贼昏君,我家兄弟四个,我有两个哥哥在他宫里做宦官,怎么说对他兆家是有功的,他竟这样对我呀……我恨死兆迁了,我恨死他……

  还有呢!小贼!你给兆家驸马欧阳方害了,你以为是谁救的你?要没我给你化毒丹,你连活死人也做不得!

  “你如今当了皇帝的鹰犬,为了杀父仇人的儿子,你还伤心到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为师传你医术、保你小命、护你周全,怎不见你对我如此孝顺?!”佘遗玉出声叹了一回,转身踱了几步,又望定了偏在右侧,缩在地上的维田,冷声说道:“小贼!你和那兆凌一样,都是假正经的!我佘家小弟,当年过继给一位奇郎中做他二儿子,却卷进欧阳方的案子里给那小贼下旨判了死罪!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找到我这可怜的弟弟?我那个弟弟在毒物研究上可是冠绝江湖的,要不是我这儿有一份他给的备用配方,许多珍贵毒方都要失传,今后要用的时候,那是多大的损失?不说别的,就连给你用的化毒丹都制不出来!”

  “师父……你可知当年制出慢药害我的人,原来就是您的弟弟奇为军呐!”维田可怜抽嗒了一阵子,道:“兆迁那昏君害我一家,可那书君十一年,阿凌只有九岁啊!我不怨他…他当初救我…待我还过了他的情…不!他一直待我极好的,我和他,真的是挚友…是一辈子的事啊!师父!我知道你有法子!上次他用你一回药,一晚上都好好的,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师父……”

  “你……”维田畏畏缩缩从地上爬了起来,佘遗玉这才细瞧了维田气色,对他道:“你为了这人不要命了!血里又添了一层毒?你啊。当年,你爹在医道上提携过我,没有他,我也不会进伏虎国的太医院。这是一颗化毒丹……”佘遗玉取丹在手:“你拿去吃掉,莫让我后悔!过个十天吧,你再来,来取‘冰绡玉骨丹’,镇住那珍琇石的妖光热毒,可保那昏君活到七月里!不过…你得掂量掂量…我也有一个条件!”遗玉附耳于维田,低低说了三个字,“一物换一命,做不做随你!干了这件事,你我恩怨两清,从此各走各路!逆徒!你走吧!”

  ……维田在此刻午后的烈阳下发了一回怔,收回心思,算了一算,自他那日偷会师父至今,恰好十天了。“那东西——“寸心珠”,我去找文儿问,容易得很!任凭它是什么宝珠,我当面去管他要。他要是小器不给,我再与他明说。只凭他素日那性子,我难得开一次口,他会不舍得?”

  如此思量着,阿田本已释然了,想着直接向他讨了来,免得到时麻烦!这便开口柔声唤了阿凌几声。但兆凌却没有答应他!阿田慌了,急忙停了车,撩帘查了他气色,见竟是烧得晕了。维田心里如火燎一般焦急起来,也不顾那马了,狠命打马,马受了惊,放命跑起来!阿田想道:事不宜迟,万万耽误不得!今儿,我去找阿嫂或文哥儿要了那珠子,就当是孝敬我师父的礼!只要他肯舍了药出来,要怎样都行!正是:宝珠旧物自通灵,冕上含光扶社稷。奇珍二度临凡世,惊天巨浪永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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