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琪原以为刘志国这种土豪霸强会是这样一种形象:一个身强体壮的七尺大汉,留着光头或者板寸,脸上攀缘一圈的络腮胡将他的生猛衬托得惟妙惟肖,这样的人通常应该大金链子、大金手表、大金戒指加持,应该是需要浑身上下都金光闪闪才能彰显出他的威武。他的喜好应该就是扇人嘴巴子,弱小市民、办砸了事情的手下、看不爽的任何人都应该是他巴掌下的常客,他的说话方式应该句句不离“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个小婊子养的”等等流氓地痞的标志性助词。但当她真的见到了他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切关于他的臆测都是错误的。
那是座落在崂山区某处海边的一栋独栋别墅,门打开的瞬间,公孙琪仿佛是到了某个亲王的行宫一般,里面的装修富丽堂皇,她估值当时的装修费用应该不会低于50万,而家具的价值更是她不能估量的。一楼是一个偌大的大厅,大厅中央摆着一架白色的雅马哈钢琴,越过钢琴,后面的一大片区域是沙发,沙发的旁边是红酒架,红酒架往两边展开的是古董架,古董架上放着精美的花瓶和一些碟、碗、砚台等物件,这些物件公孙琪想它们即便不是真的古董价值也是不菲的。大厅的角角落落里是一些大型的她叫不上名字来的绿植。
沙发的正中央坐着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她注意到他嘴唇上方的两撇八字胡,修剪得极其精致、有型。
“大哥,嫂子给您带来了。”那个骚扰了公孙琪和浦漓五天,通过连续四天的暴力手段逼迫他们分手的混混儿头毕恭毕敬地向沙发上的青年人报告着自己的功绩,他的语气中有十足的底气,那是完成了任务才有的底气。他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公孙琪要见的刘志国了。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来,请坐。”刘志国的谈吐尽显老成稳重,这与他的表象年龄并不相符,公孙琪断定他的实际年龄至少也得是三十五岁。刘志国挥退了混混头儿,请公孙琪到沙发上就座。
公孙琪走到离刘志国最远的沙发上坐下,刚一坐下,沙发就像活了一样包围住她的臀部,当她后背完全靠在沙发背上的时候,深埋在沙发里面的按摩系统启动了,二十四颗按摩球按摩着沙发所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感到异常舒适,可以说她很享受这样的沙发,甚至在她走后好几天她都对此念念不忘。她看着刘志国,一言不发,她虽然很享受沙发按摩给她带来的舒适,但心里仍旧憎恨他派人强行拆散她跟浦漓,她跟他没有什么可说,她在等他先开口。
“公孙小姐,你好,我是刘志国,欢迎你来做客,我真是蓬荜生辉啊。呵呵呵......”刘志国倒了一杯红酒,很有礼貌地微笑着递过来。
“做客?您这玩笑开得可真好。”公孙琪并不打算接下递过来的酒杯,她的冰冷致使刘志国挂着温和微笑的脸凝结了。
“开玩笑?公孙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啊?”冷凝只在刘志国的脸上停留不足两秒就消失了,他重新把微笑挂到脸上,仍旧礼貌地问公孙琪。
“别装蒜了!难道不是你派人打我男朋友,逼我们分手,让我跟你好吗?”公孙琪的控诉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人打你男朋友了?我没有啊,我更没有让人逼你们分手。我只是让他们请你过来做做客。一定是阿三擅自做主,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公孙小姐,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仰慕你,我也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所以我才让阿三请你过来的,你说的那些我真的没让他们做,请你相信我。”对于公孙琪的指责,刘志国全盘否认,他把一堆的诚恳和委屈摆在公孙琪的面前,仿佛是一个受尽了委屈却反过来诚恳祈求给他委屈的那个人的原谅的小孩子,由不得公孙琪不相信他。
“真的?”公孙琪有些狐疑。
“真的,我保证,不信你可以把阿三叫过来当面问他。”刘志国拍着自己的胸脯向公孙琪保证。
“说说吧,你想对我怎么着?”公孙琪盯着刘志国的眼睛看了足足接近一分钟,也没有从他始终没有闪躲的眼睛里看出谎言的痕迹,但她知道今天既然到了这里,就不可能会轻轻松松地离开。
“公孙小姐,我说了,我只是请你过来做做客。”刘志国重新端起酒杯递给公孙琪,一只倒了红酒的酒杯通常是社交场合友好的纽带,没有人会拒绝友好,所以公孙琪接下了酒杯,不过她始终没有喝,陌生人的红酒里面会有些什么,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保持一点戒备心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想听你说真话。”公孙琪说。
“公孙小姐,我曾经去过一次你上班的魅夜酒吧,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就打发阿三请你过来,想认识你一下,如果你对我不是很讨厌的话,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刘志国看到公孙琪迟迟不肯喝酒,猜到了她的顾虑,所以就先喝了一口红酒,示意酒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干净的,并再次作出了请她喝酒的动作,公孙琪的疑虑方才打消,她把酒杯凑到唇边轻轻嘬了一口。
“做你女朋友?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做你女朋友?”
“你对你现男友不也一点都不了解?”
“......”刘志国的话说得竟那么在理,她跟浦漓也是仅仅认识一天就上了床,仅仅过了一夜就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她对他也知之甚少,只是看他还算是个老实人,跟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日子总归会安安稳稳的,这是浦漓在这场恋爱关系中唯一的用场。可,这真的是自己最终想要的吗?
“我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公孙琪试探性地探问。
“我会好好对你,我所拥有的,就是你所拥有的。”刘志国嘴角微一上扬,他知道公孙琪已经动摇了。
“你让我考虑考虑吧。”公孙琪一饮而尽,然后就要求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
刘志国安排了阿三开车送公孙琪回到了市南区的家里,此时的浦漓已经提前收到公孙琪的短信躲出去了。这是自浦漓挨揍起的第六天白天。浦漓询问公孙琪见面的内容,公孙琪只是说没什么,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刘志国,接下来的时间刘志国将不会再来打扰她了,她刻意隐瞒了自己对刘志国说要考虑考虑的话,因为她到目前为止仍未确定好自己要走哪条路,所以两条路她都要留成退路,将来走哪条都不会行不通。
浦漓在找到科技之家工作的第二个星期就被安排随同移动信息部的两名同事到深圳去出差,为期三天,一家科技企业两天后会在龙岗大运中心发布一款最新款的手机,科技之家作为国内较为领先的科技媒体也是那家企业本次发布会的特邀媒体之一。浦漓的工作就是掌控现场直播使用的副机位的摄像机,对于摄像机的使用在出发前两天他接受了特训。
这是浦漓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现场发布会。科技企业请了一名因参与主演了一部古装神话剧而走红的新生代演员来表演,作为发布会的开场秀,演员又唱又跳,很卖力,唱完了还说能够代言此次新品手机感到很荣幸,希望观众朋友们能够喜欢他,喜欢新款手机,多多支持他的新剧,也多多购买新款手机。浦漓完全不认识这个新走红的演员,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收了足够的代言费,不然也不会如此卖力地宣传。
开场气氛调动起来之后,那家企业的高级副总裁、本款新机的设计总监梁政声登台介绍手机的各种信息,动态PPT在他背后的LED显示屏上随他的演讲进度而播放着,梁政声是业界有名的发布会段子手,人称老梁,他的发布会总是能够段子横出,逗得下面的观众哄堂大笑,他的发布会的观众从来不只是媒体们,还有科技爱好者和普通的粉丝观众,观众们笑称不是来看发布会,而是来听单口相声的。老梁从手机的外观、工艺、处理器、内存、摄像头等一一讲起,着重讲了讲他们基于安卓系统深度定制的ColaOS,老梁说因为系统用起来很给力,所以起名为可乐系统。发布会接近尾声的时候,老梁公布了新机的价格,标配款的是2299元,中配和高配分别再加300元和400元。
发布会结束后是实机上手体验的环节,浦漓在两个同事的招呼下把摄像机收好背在身上,然后到体验区体验了一把新机和新系统,不得不说这款手机做工的前卫和大胆,采用的CNC切割工艺的一体化机身,持握感很好,系统的运行也很流畅,浦漓很喜欢,他想自己一定要努力工作,将来可以随心所欲更换自己看上的任何一款最新款的手机。
晚餐的时候,所有与会的媒体工作人员都受到该家企业的邀请,去五星级酒店就餐,每家媒体都获赠高中低配三款机器各一部作为评测机,以让各媒体更好地深入评测并发表评测文章为其宣传。
发布会第二天浦漓三人在入住的酒店内做了那款新机的深度评测视频,随行而来的唯一女性同事是负责露脸评测的编辑,她从外观、性能、拍照、游戏等几方面做了剖析,视频录好后,另外一个男同事则利用带来的笔记本剪辑完成,然后通过后台程序传上了科技之家的网站,青岛总部的网管则将其同步到手机app上。
返程的飞机依然是厦门航空的经济舱,这是浦漓第一次坐飞机,起初他有些心慌,总担心失事的概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当飞机真的飞起来的时候,他才确定自己多虑了,飞机开得很平稳,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拉开遮阳板看飞机外面的天空,曾经遥不可及的云朵现在已咫尺可及,如果把梦想比作这些云朵,那是不是借助某些工具或者手段就能够触手可及了呢?对的,再遥远的梦想最终都会触手可及的,浦漓胸怀中突然燃起万丈豪情,他也要像梁政声一样,成为站在演讲台上的发声人,成为有所成就的人。飞机下面的土地已经缩略成看不清的色块,他知道那是楼房、街道、山川和流水,飞机降落之后他还是要落入人间烟火,可飞鹏也是起于人间烟火之中,照样翱翔于天空。
飞机于上午十点准时降落,浦漓一行三人带着设备打了个车直奔位于动漫产业园的公司而去,三人写了出差报告,又向部门负责人作了简短的汇报。
下午六点准时下班,他们三人被允许第二天休息一天,这是每一组出差员工的福利。
浦漓乘公交车回到市南区公孙琪的住处,开了门却发现里面是空的,被子叠好放在床上,桌子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样子像是好几天没人回来住过的样子。浦漓拿出手机拨打公孙琪的电话,却是未接,紧接着他又打了第二个、第三个,仍旧未接,他感到他出差的这三天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不好的预感拢上心头。
他把背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到衣橱里,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发了楞,他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他走的前一天公孙琪很主动地给了他两次,说要他记住这一刻的温存,他当时并没有多想,只刮着公孙琪的鼻头温柔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他又回忆从刘志国那里回来后的20多天,公孙琪的表现总有些跟往常不太一样,仿佛有意无意地在闪躲什么,可这些迹象他从来就没往心里收拾。他的眼眶开始红润起来,男人也有第六感,而且有时也很准确。
正想的出神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来了,他拿起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公孙琪的号码,他哆嗦着手点了接听按钮。
“喂,琪琪,你去哪里了?”他的声音焦急无比。
“喂,浦漓,我......你回来了吗?”公孙琪稍微迟钝了一会,问。
“嗯,我回来了,看你不在家,我很担心,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浦漓说。
“不用了,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在朋友这住一天,明天我们到君乐咖啡厅见一面吧,我有话对你说。”公孙琪说。
